郭静中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主动站出来,本是不想让白云观背黑锅。
    却没想到被人当众揭穿,反倒把火引到了东林党身上。
    “贫道乃方外之人,与世无争,素来与东林党没有纠葛,更无仇怨。”
    “迎阳真人虽然与东林党人有故,却也不能说明,这次是东林党人,设局算计贫道。”
    “况且东林党人都是道德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在暗地里,做出这等无耻勾当?”
    云逍表示自己很无辜,心中一阵冷笑。
    东林党这么快,就报复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更没想到,侄儿身边的那个老王,居然也在这里。
    还借着郭静中,把东林党从幕后给引了出来。
    既然侄儿的人,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
    刚刚装完逼,再打个脸,难道他不香吗?
    凉亭中。
    崇祯听了云逍的话,当即会意。
    他向王承恩说道:“顺着云真人的意思,照实说!”
    “云真人怎么就与东林党人,没有纠葛了?”
    “云真人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向陛下建言,取消三饷,让天下百姓受惠。”
    王承恩的话,顿时引起信众们一阵骚动。
    “朝廷免除三饷,竟然是云真人的主意?”
    “这可是福泽天下百姓的大功德啊!”
    “云真人心怀苍生,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道!”
    ……
    王承恩的声音,隔着纱幔继续传了出来。
    “朝廷免除三饷,就没有银子打建奴,也没了钱粮赈灾。”
    “因此朝廷决定征收工商税,用于弥补财税。”
    “征收工商税,与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关系,可南方那些富商就要交税。”
    “东林党人就是被南方的富商,给供养着,现在富商的利益受损,当然坐不住了。”
    “他们认为这都是云真人的主意,这才设法算计云真人。”
    云逍摇头说道:“东林党人号称清流,标榜气节,正气凛然,凭你的话,怎能让贫道相信?”
    王承恩答道:“这位迎阳真人,跟东林党的钱谦益、黄道周等一帮人混迹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吗?”
    云逍向郭静中问道:“迎阳真人,果真如此?”
    郭静中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云逍又向伍守阳问道:“伍道友,白云观这次设计,果真是出自东林党人?”
    伍守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蓬莱内的道士、信众们,顿时一片哗然。
    “贫道只是不忍天下百姓,承受沉重赋税,这才向陛下建言免除三饷。”
    “南方富庶,商人经商谋利,让他们掏一点税,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不伤筋,不动骨,却可以让天下无数百姓活命。”
    “难道贫道做错了吗?竟然招致这样的报复?”
    “贫道若是有错,大可以与贫道当面辩论便是,又何必用这等手段?”
    云逍面露悲愤之色。
    东林党人善于演戏,煽动民意。
    贫道的演技也不差,同样也能忽悠人啊!
    “云真人为了天下苍生,哪里有错?”
    “东林党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做的一手好道德文章,实际上,却是鲜廉寡耻!”
    凉亭中再次有声音传出。
    这次却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出声了。
    东林党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极大。
    甚至掌控天下渔轮,进一步掌控朝堂。
    然而此时在场的,多数是道士。
    而那些信众,只信道门,却不管你是什么党。
    至于在场的那些个官员、权贵。
    不推波助澜就算是不错了。
    又怎么会为东林党发声?
    甚至有人听出王承恩和温体仁的声音。
    这两位,哪个敢得罪?
    他们又怎么会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于是乎。
    众人的情绪被成功挑动了起来。
    “云真人大德,竟然遭小人算计,就不怕遭报应吗?”
    “以前魏阉打压东林党人,还觉得他们是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帮无耻之徒!”
    “阴谋算计云真人这样的得道神仙,就是天下道门之敌!”
    “那些东林党人在哪儿?站出来!”
    ……
    钱谦益、黄道周等人见势不妙,匆忙离开凉亭。
    “那个老家伙,就是钱谦益!”
    “那是黄道周,那个是文震旦,他们都是东林党的人!”
    这几位都是声名在外,认识他们的,可不在少数。
    他们刚一现身,顿时被人认了出来。
    好在能进入小蓬莱听高道讲经的,都是有些身份。
    因此大多是开口斥责,却无人动手。
    钱谦益等人狼狈逃出后院。
    所到之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斥骂声一片。
    好不容易走出道观。
    这次白云观的讲经活动,吸引无数的信众前来。
    此时白云观外到处都是人。
    听到里面的人斥骂他们,众人还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外面的信众多数是普通老百姓。
    他们可不会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套。
    也不知道是谁,将吃了一半的鸭梨丢向几人。
    钱谦益大怒,指着那百姓厉声呵斥。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
    泥块、石子,甚至是包子、鞋子,各种杂物如雨点一般飞了过来。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幸好外面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及时护着一行逃出人群。
    来到人少的地方。
    几人这才察觉,每个人都被砸的满头是包。
    黄道周最是倒霉,鼻梁被砸中,鲜血长流。
    钱谦益一只眼睛被砸的乌青。
    发簪也不见了,披头散发,看上去甚是狼狈。
    柳如是也没有幸免,一身锦衣,污迹斑斑。
    见几位平日里风度翩翩、风流儒雅的东林党人,此时狼狈不堪,柳如是忍不住想笑。
    又见钱谦益一副糟老头的样子,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憎恶。
    柳如是本就是出身贫苦,自幼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处于妙龄的时候又被卖为歌姬。
    寻常百姓的苦,她自然是深有体会。
    云逍能为天下百姓发声,向皇帝建言取消三饷。
    而钱谦益等人,却是为了南方商人的利益,连平时挂在嘴上的德行、节操,统统都不要了。
    以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痴迷钱谦益的才学。
    将云逍与钱谦益放到一起一对比,反差就太大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能够说出这番话的人,志操又是何等高洁?”
    柳如是看向白云观,眼神变得迷离。
    谁知却牵动了下巴上的伤,痛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她轻哼了一声,咬着贝齿,牙根直痒痒,“小道士,今天的事情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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