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夏洛特·霍普的小东西不知是伪装得好,还是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捣蛋鬼。根据我的观察,她在学校里基本没惹过什么事。读书、胡闹,就和其他的小东西一样。”

    “那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反对斯大林同志、反对社会主义,或者对苏维埃政府解放西白俄罗斯和西乌克兰地区不满的言论?”

    毫无廉耻地将侵略和吞并说成是“解放”,任何明眼人都会对此投来鄙视的目光。但在这个国家里,任何含有怨恨成分的言论都是思想犯的主要定罪依据,所以,纳扎鲁巴耶夫才会特别注意这些——虽然这在他看来,也同样荒诞不经。

    “没有。”克罗诺斯卡貌似遗憾地摇晃着臃肿的脑袋,“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言论。唯一比较可疑的行为,就是她拒绝参加学校里的共青团组织。她说她是个犹太教徒,又是个波兰侨民,所以不参加政治活动。”

    “这个我知道。”纳扎鲁巴耶夫无可奈何地说,“她这是在钻国家法律的空子,利用了我们社会主义苏联对民族、宗教的宽容政策。在这一点上,我们拿她没办法。”

    “而且我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叛逆行为。”克罗诺斯卡说,“就算有点犯错,也都是些学生常有的毛病。而且她的学习也不坏,和她姐姐以前差不多。许多人都觉得,她将来能考上莫斯科大学。”

    听到这些话,人们很容易就会有一种错觉,即这位势利的教务长正在为我们的见习骑士开脱。而实际上,吉尔娃·克罗诺斯卡夫人只关心她自己的利益。若是真如纳扎鲁巴耶夫所说,夏洛特·霍普是个对社会主义制度心存不满,屡次三番对抗党和国家的危险份子,那将来等待着这个小东西的惩罚将是不可想象的。她或许会被直接枪毙,或许更惨——被关进西伯利亚的劳改营,经受各种非人的折磨,从此生活在地狱中。

    对这些结果,克罗诺斯卡夫人不会有一点儿同情,甚至可以说是她喜闻乐见的。这个15、6岁的小家伙漂亮、聪明、活泼,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质,几乎占有着一切克罗诺斯卡夫人所没有的东西。而这样的人必须被毁灭——心理变态者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这个愿望真的实现,那恐怕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消失了。

    可问题在于,夏洛特·霍普也是公立第十三中学的学生,是处在克罗诺斯卡夫人管理下的一员。一旦她被确认是反革命份子,受到牵连的将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这会给公立第十三中学的声誉带来严重的影响,克罗诺斯卡夫人费尽苦心在上级心中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也将会大大受损。相对地,克罗诺斯卡夫人自身的利益也将遭到损害,而纳扎鲁巴耶夫是否会在那时为她说情,告诉教育部门:这只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也就不得而知了。依照柠檬教务长多年的官场经验,只有她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人,而别人的话则永远会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被打上折扣。

    基于这样的原因,其实克罗诺斯卡夫人也不希望夏洛特·霍普是个真正的危险份子。或者,她不希望那个小东西最后是以这些罪名接受惩罚,从而给她制造一系列的麻烦。

    “这可真是令人失望的消息!”纳扎鲁巴耶夫的语气加重了,看得出,他对“考上莫斯科大学”这句话产生了强烈的反感。“只讲学习成绩,而不重视政治思想,这是教师的通病!尽管党和国家的威信十分牢固,斯大林同志的精神坚不可摧,但是,请想一想,要是让这样的人混进了莫斯科大学之类的高等学府,从而变成在大学生当中传播异己思想的定时炸弹,那无疑将使社会主义的美丽图画沾上一块丑陋的黑斑,在将要为国家建设做出重要贡献的年轻人当中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我不认为您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当、当然!这样的结果是可怕的。绝对不能让这个小家伙考上莫斯科大学!什么大学也不行!哦!真是太可怕了!真是……”克罗诺斯卡夫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改口,并且变得语无伦次,想要找一些词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纳扎鲁巴耶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可没时间来听这些胡扯。

    “请记住,教务长同志。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从来不会将反对斯大林同志的话挂在嘴边。他们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得很深,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才会有所暴露。”顿了顿,纳扎鲁巴耶夫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中。“而我现在要问您的是:这个夏洛特·霍普在平时有没有一些与别人不同的性格、脾气,或者行为什么的?我们只有通过这些,才能找到使她彻底暴露的机会,让这个伪装成天使的小恶魔在阳光下完全现出原形!”

    “与别人不同?那可太多了。”克罗诺斯卡夫人回答道,“说老实话,我觉得她和这所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同——生活习惯、动作举止……和别人吵架时,也能把话说得头头是道,像是个成熟的大人。而且她从不害怕那些比她长得结实强壮的小子,经常为了些受欺负的女生而和高中学生争吵,总能把那些人吓退……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术……学生们说她这是在打抱不平,当然,在我眼里不过就是小孩子的胡闹而已……对了……她有时还会要求那些惹事的男生和她决斗,把手套扔给他们……和那些古代的贵族很相似,简直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决斗?这是什么年代的事了?”纳扎鲁巴耶夫本能地感到了不可思议。自从1917年以后,这个国家的贵族不是逃亡,就是惨遭灭门和财产剥夺,一些属于他们的生活方式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殆尽,被人们所遗忘。而“决斗”这种骑士遗风,更是不再流行了。在大部分过于现实的人看来,这几乎是滑稽可笑的。

    可是,一个乡村药剂师家的小女孩,竟然也会懂得决斗?而且还不止一次地想将其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

    尽管这也可以解释为骑士小说中毒症的影响,但纳扎鲁巴耶夫从不认为女人会看多少书。在他的思想中,女人最好个个都是文盲,目不识丁、毫无主见,只要能供他摆弄就行了。

    而夏洛特·霍普的所作所为与他对女性的设想截然相反,实在是太不同了;与霍普家其他人朴素的行为也大相径庭。只是这一点,就足够纳扎鲁巴耶夫产生怀疑的了。

    再联想到以往的种种,他不可避免地使自己那早已形成的想法得到了强化——夏洛特·霍普决不是普通的15岁小女孩,她的来历绝对不寻常!

    “所以,我们才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他站了起来,抖了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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