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是大夫人,陆劲扛得久了些,也察觉出了什么,摇摇晃晃起身,但也很快跟软脚蟹一样?,倒了下去。
    林如晚的声音颤抖无?比:“娘。”
    此时二夫人的脸上还有什么感激,可亲,除了果?敢阴沉算计外,只有浓浓的嫌弃:“都做到这地步了,你别告诉我你要?临阵脱逃。”
    林如晚是真的不敢:“祖母院门?那么粗的门?栓,堂姐夫当着我的面,说踹断就踹断,我怕他……而且这是在?伯母的院子里,我害怕,我们做的不隐密,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端倪的。”
    她嘤嘤地哭着,二夫人却没有任何耐心听完,她脸上又恢复了那日?林如晚见过的可怕神色,她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给了林如晚一个巴掌。
    “这回大房是铁了心要?分?房,他们是当真把我们视为累赘,等?你谋划完了,他们还愿不愿意让我们这种穷亲戚登门?还不一定,你还不快快抓住机会?”
    二夫人阴冷地说道?。
    “林如昭能怀孕是意外,不过没关?系,我早给她制好了檀香木串,届时只要?骗她这是开过光的佛串,日?日?戴着,能保她安全产子,我就不信她不会小产,等?她小产伤了身体,生不出孩子了,有的是你进侯府的机会。可是,老天爷不站在?我们这儿啊。”
    她阴毒的目光扫向了倒在?地上的陆劲。
    她布下所谓老太太虐待她的局,不过是另外一种里应外合,为的就是让林如昭对?她放下戒心,能戴上她送的佛串,吃下她送去的食物——二夫人缺少与权贵打交道?的机会,她只是听说权贵家?中对?孕妇百般小心,只要?是孕妇近身的东西,无?论吃用都有人检查,但她是要?下毒的,总会露出马脚,因此为了成?功,她觉得她必须要?做点事情,让林如昭将她视为不用被检查的自己人。
    为此,二夫人甚至不惜让自己受苦了几日?,成?了一个因为维护林如昭而被婆婆磋磨的可怜儿媳。
    她知道?因为大夫人早年?的经历,林如昭必然会因此对?她充满同情,并从心里上将她视为同伴,而且此事又因林如昭而起,出于愧疚,林如昭更不会怀疑她。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偏偏杀出了个陆劲,又甩出了分?家?这个杀手锏,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就算再想从长计议,今天在?上房她也看明白了,林如昭对?她心存善意没有用,陆劲对?二房已经防范上了,他不会再允许二房黏着林如昭不放了。
    可是武安侯府,多么好的亲事啊,是她们二房做一辈子的春秋大梦都高?攀上的门?第,林如昭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嫁入高?
    门?,怎么可以不想着让家?人跟着享福呢?
    林如晚可是她的堂妹,难道?她真的忍心让她的堂妹去配不入流的商户?
    如此,大房和二房更是云是云,泥是泥。
    明明是同产兄弟,却混得如此天差地别,大房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二夫人想到此处,目光不觉显露出狠意来,她把林如晚拽过来,不由分?说,扯开她的发髻,又撕开她的衣服:“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不是你兄长,你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懂了吗?”
    林如晚噙着眼泪,被吓得跟个鹌鹑一样?,只知道?麻木地点头。
    二夫人把她推开:“去吧,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好好抓住。”
    林如晚含着眼泪,一只手徒劳地捂着胸前的光景,慢吞吞地向倒在?地上的陆劲走去。
    她是真的害怕陆劲,可是武安侯的光芒又那么强盛,她不想嫁商户,也想过呼奴唤婢的日?子,因此即使怕的手都在?抖,她还是曲着双膝跪了下去。
    林如晚颤着手去解陆劲的革带。
    横刺伸过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林如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手拧住她的腕子一翻,尖锐的疼痛逼得她痛叫出声,那声音跟猫被踩住了尾巴似的,吓得二夫人一激灵。
    她急忙回头,就见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连哭都忘了,整个人跟筛糠一样?,抖得不停,而那个原本晕厥在?地上,该受人摆布的高?大身影却坐了起来。
    二夫人脚步一跌,摔在?了地上。
    陆劲什么都没说,大约是觉得她们已经无?药可救,便懒得说话,他干净利落地卸掉了林如晚的下巴,顺便也将另一只手也给卸了,而后才?往二夫人走去。
    他的步履稳健,目光清醒无?比,哪有中药的痕迹。
    二夫人立刻明白了许是刚才?露出了什么破绽,早早被他抓住了,只是他一声不响,将计就计,将她们的计划听了个完完整整。
    二夫人同样?的和林如景犯了一样?的毛病,见多了陆劲在?林如昭面前乖成?猫的样?子,却忘记了他本质上还是杀人如麻的老虎的事实,因此乍一见陆劲干脆利落地料理了林如晚,她还觉得他是被土匪附身。
    可等?陆劲往她走来时,二夫人不再这样?想了。
    陆劲拽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大手钳制住她的下颌,轻易地卸掉,顺便又拽住她的发髻,将她的脑袋重重磕向桌子。
    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热热的,沾到了二夫人的睫毛上,她看到了仍陷入昏迷中一事无?知的林如昭。
    陆劲压着她的脖子,道?:“娇娇是真心把你当作她的长辈,你该磕头向她赔罪。”
    他那只手让二夫人惊恐不已,她说不了话,只能从喉管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祈求陆劲便再觉顺手,把她的脖子给折了。
    陆劲冷笑了声,把倒在?地上的林如晚拖了起来,将她们娘俩拽到了上房。
    对?于林府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原本二房为了不分?家?,大老爷晚饭都没吃,就被架到了上房,从老太太到林如景,轮番用孝道?,亲情,愧疚,企图绑架他,让他改变心意。
    直到陆劲在?丫鬟们的尖叫声中,一脚踹开房门?,丢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刚得了解脱,听说在?屋里好好休养的二夫人。
    一个是跟去好好伺候照顾受苦了的娘亲的林如晚。
    此时她们两个人眼含恐惧的泪水,痛苦地倒在?地上,而林如晚更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让人浮想万千。
    大老爷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陆劲:“如晚这是怎么回事?”
    陆劲一脸无?辜:“很明显,她意图下药奸/□□婿不成?,反被女婿给料理了。”
    大老爷脑子嗡嗡直响。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该震惊林如晚竟然有如此贼心,还是该震惊陆劲竟然就这么大剌剌的把此等?不雅之语宣之于口。
    可是很快大老爷便发现上房安静了下来。
    静,实在?太安静了,说是针落可闻都是轻的,就连平时最?会无?理取闹的老太太也不说话了,她既没有大喊如晚是被冤枉的,也没有趁机撒泼的要?陆劲负责,好让林如晚攀上这桩婚事。
    她只是缩在?圈椅上,有些畏惧地躲闪着目光。
    林大老爷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拍桌而起,几乎不敢相信这满室的所谓家?人,居然联起手来,刀口一致对?内,向着他,向着他的林如昭。
    “你们,你们……”素来出口成?章的林大老爷此时竟然一句囫囵话的说不出口,他未语泪先流,愤怒地吼道?,“分?家?,明天就分?家?,你们都给我搬出去!”
    这座宅邸本来就是他用俸禄买的,当时因为大夫人的事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也划出了一半给老太太和二房住着。
    可是这些年?的忍让又换来了什么?
    一次次变本加厉的算计盘剥而已。
    他这一吼,让原本气短的老太太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她从前对?大老爷诸多不满,归根究底不满的还是他的官越做越大,再也不是那个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对?她百依百顺的大郎了。老太太觉得失了控制的儿子总有一日?会抛下她不管,因此她不满大老爷。
    可是说到底,老太太也很清楚她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靠着大老爷,她不能失去大老爷。
    于是林老太太很快回过神来,道?:“你要?分?家?,可以,但是你必须立如景为嗣子,让他肩挑两房的宗嗣。”
    大老爷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老太太冷哼一声:“要?怪就怪你喜欢的那个妒妇,早年?拦着你纳妾,自己肚子又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让你绝了种,没人能给你继承香火,你不立如景做嗣子,百年?之后,都没人给你烧纸钱。”
    大老爷才?不听她的话:“你就是想等?我死后,让林如景继承我的家?产。”
    老太太反问?道?:“这难道?不应该吗?你的家?产不给如景,还能给谁?林如昭吗?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谁,有什么资格继承你的家?产?”
    她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好像有多么的天经地义。
    大老爷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就算没有发生今晚的事,他都不可能立林如景为嗣子,他的孩子只有林如昭,他当然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林如昭,怎么可能给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眼下又发生了这种事,如果?再把家?产给林如景,大老爷只会觉得憋屈恶心。
    大老爷道?:“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老太太道?:“那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允许我们林家?的家?产落到外姓人手中。”
    大老爷气得胸口都开始疼了:“什么林家?的家?产,那是我挣下来的产业,和你有关?系吗?”
    老太太一听这大逆不道?的发言,就开始砸杯盏,又开始哭起早年?的艰辛来,边哭还要?边痛骂大老爷不孝。
    也不知道?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哪来的好精力,整个上房都充斥着她抑扬顿挫的声音。
    陆劲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如刀的目光从二房的每个人脸上都刮了过去,很快就发现当老太太吐出立嗣之事时,除了林如晚小小的惊诧了下,其余人都麻木地沉浸在?自己一贯的情绪之中。
    没有意外,也没有窃喜,可见他们一早就打过这个算盘,并且在?大房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单方面地将它视为未来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
    陆劲嗤笑一声,抬起腿,猛踹椅子,那把椅子飞了起来,砸到了墙面,支离破碎。
    巨大的声响惊得老太太停下了抑扬顿挫的演说,看着他时,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陆劲慢悠悠地说道?:“没有子嗣还不简单,娇娇肚子里就怀了一个,等?她生了下来后,无?论男女,都跟着岳丈姓林。”
    “不可!”老太太道?,“林如昭是外嫁女,是你们陆家?人,不是我们林家?人。”
    陆劲道?:“你们算计她,要?通过她讨好处时,怎么想不起来她不是林家?人了?”
    老太太的逻辑总能奇妙的自洽:“林家?养了她十七年?,她该回报林家?。”
    大老爷恼怒道?:“是我的俸禄养大了娇娇,她和你们没关?系。”
    陆劲道?:“可是我觉得她可,难道?在?老太太眼里,娇娇身体里没有林家?的血,不是岳丈的孩子,还是她生下来的孩子的身体里林家?的血会蒸发不见?”
    老太太道?:“外嫁女不一样?,她生下来的孩子是你们陆家?的孩子,和我们林家?没关?系。”
    陆劲默了默,俄而一笑,他大抵发现和这个固执的老太太说话,无?异于对?牛谈情,于是他颔首道?:“我知道?该怎么有关?系了。”
    他向着林如景一笑,很和善的样?子:“那就把你杀了,等?唯一的宝贝孙子也没了,老太太没得偏心,也只能承认有关?系了。”
    有林如晚和二夫人血案在?前,林如景根本不敢把陆劲的话当顽笑话。
    他说想杀人是真的会杀,而且就算杀了人又能拿他怎么办呢?前番他打的还是监察御史?的儿子,结果?作为打人者的他毫发无?损,却是被打者家?里丢了官,也难科举。
    林如景眼里就多了惊慌失措,他慌忙对?老太太道?:“祖母,哪里没有关?系了?林如昭是林家?的孩子,她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流着林家?的血,可以继承家?业的。”
    老太太不吭声。
    她不能与大房彻底划清界限,她觉得陆劲只是吓唬人,天子脚下,谁又敢真的杀人呢?
    于是老太太不吭声。
    这让林如景更为紧张,几乎快要?看到自己命丧黄泉了,于是哀求得更为凄惨,老太太于心不忍,还想劝林如景要?稳住:“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话音刚落,茶盏落地,陆劲拾起碎瓷片,也不顾被扎手流血,瓷片脱掌飞来,正巧将林如景的一只耳朵割掉了,鲜血直流。
    二夫人喉管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老太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尖叫声,也好像没有,她脑袋一片空白,看着最?爱的孙子,被寄予厚望的孙子就这么在?眼前失掉了一只耳朵。
    偏偏罪魁又捡起了一片碎瓷,毫无?悔意,又尽是威胁,道?:“还有一只不是?”
    林如景慌张地扯着老太太的手:“祖母祖母,你可怜可怜孙子吧,孙子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只耳朵了。”
    老太太痛苦地闭上眼,用老迈的声音道?:“只要?林如昭生得出来,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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