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跟吴华英冷硬了将近十年了,而这十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心情也渐渐变了。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想要软化一些,却总是事与愿违。
    “你想清楚就行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窗边不断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呼啦啦的,这种声音会让人烦躁,然而在黑夜里,却让人觉得奇异安静。
    宿舍楼零星亮着几盏灯,路上也不似往常人来人往,冷清得很。
    季少茗把她送到了楼底下就离开了,百叶目送车子消失在黑夜尽头,转身上了楼。
    而另一条路的转角处,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那里,在树荫的遮挡之下悄无声息。车里,江嘉文放低了椅背仰头靠在上面,黑暗将他彻底淹没,手指间的香烟弥漫呛人的味道。
    andisayyes......
    derful......
    ight....
    他静静地哼着歌,断断续续,曲不成调。
    良久,他的唇角微微牵动,笑了笑。
    ……
    百叶的效率很高,在宿舍里休息了一天后,就联系好了房东看房子。她选的房子都在明嘉公司的附近,相隔不远,一个下午看了三四套,选了一个最满意的就签了合同。第二天就叫好了出租车直接搬家,好在东西不多,也不怎么费事。只是以后花钱的地方就多了。
    她也去甜品店辞了职,只是她立刻要走,剩下半个月的工资老板一分钱都没有给她。她跟老板说了一声抱歉就离开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明嘉公司那里要求她一周之内到岗。
    明嘉公司是她第一次去应聘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工作的地方。走到办公室里,看到设计部和文案策划部那些熟悉的同事们,只觉得恍然如梦。
    大家见到她都笑了起来。
    “百叶,你这个假期休得可够久的啊!”
    “是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上班了呢。”
    “喂,听说你跟盛江的江总……”一个同事冲她挤了挤眼睛,“来来,让我们八卦一下。”
    阮良霞坐在旁边转着手中的笔,闻言笑着摊了摊手。
    百叶没想到这件事被传来了,她笑着瞥了阮良霞一眼,对同事们摆了摆手:“只是朋友而已,不然我还来上班做什么?让江总养着我就行了。”
    至于信不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广告公司的气氛比较放松,据张总表示,这是为了发散思维让大家的灵感碰撞,从而创造出最好的作品。所以公司的休息室和外面的小花园也布置得相当舒适,只是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没有福气享受罢了。这个行业闲得时候特别闲,忙的时候……为了第二天广告出街加班到天明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公司里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单身,不然就是早早拐了女朋友结婚了的人生赢家。
    正在说笑,从楼上走下来了一个男人。他的个子不高,戴着黑框眼镜,还扎了个马尾。身上是干净利落的针织衫和西裤,臂弯里夹着一本书,放荡不羁的艺术家风格和深沉的哲学家气质夹杂到了一起,集矛盾于一身。听说他大学时光还在国外研究的什么古代西方稀有心理学……
    大家纷纷收敛了起来,笑着问候。
    “张总。”
    “张总早!”
    张明嘉在门口顿住,转而看向了百叶,说了句“来办公室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百叶把包包放好,带了笔记本和笔就上了楼。
    当初来公司上班她是没什么底气的,不过张明嘉一句话鼓励了她,他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做文案的料,能静得下心来,不浮躁”。后来经常在工作中遇到些问题,张明嘉也会帮她一把,偶尔还会带她去甲方开个会,开开眼界。
    不过,她就是在“开眼界”的时候,再遇了回国后的江嘉文。
    ☆、第52章 点
    百叶走进了办公室,张明嘉坐在电脑后随口说道:“把门关一下。”
    关上门,张明嘉已经合上电脑,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按下了木制茶盘上的烧水按钮。沙发背后是一个180度的观景窗,从这个高度俯视下去,看那车辆和行人来去,只觉得人若蝼蚁,命若尘埃。
    “坐。”张明嘉扬了扬下巴,“站着做什么?这么久没见了,你越发拘束起来了。”
    张明嘉喜欢喝茶,也喜欢泡茶时那种宁静淡泊的感觉,每次在办公室跟人谈话他就会亲自动手泡茶。
    百叶坐了下来,将笔记本放在了桌案上,“张总叫我来,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吗?”
    “嗯。你这两天先在公司熟悉一下具体项目,过两天就到盛江集团去驻场,跟以前一样,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
    水壶里咕噜噜地沸腾起来,白气袅袅散开,张明嘉提起茶壶将摆放好的茶具缓缓冲洗了一遍,这才抓了些茶叶放进了茶盏里面,然后倒水进去,盖上茶盖。泡了一会儿后,他单手扣住茶盏,抬起手腕缓缓将茶水倾洒在了茶盘之上,然后重新提起茶壶倒水……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别有一番宁静之感。
    过了会儿,他用茶夹将杯子放在了她的面前,坐了个请的手势。
    百叶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小百啊,你跟江总……”张明嘉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她已经明白了。
    “跟我失忆前是一样的。”百叶淡淡地看着他,“不过公司合约,我本以为我签的是一年……”
    张明嘉笑了起来,脸上倒没什么愧疚的表情出现,只是叹了口气:“年轻人,总是不够仔细,以后你千万小心一些。”
    “没有总是吧?嘉文……江总只比我大了一岁,但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
    “小百啊,我是公司的老板,是个商人,关系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肯定要选择对公司有利的方式。”他抬手给她添了一些茶水,“明嘉广告以前是只做地产广告,不过我想要扩大公司规模,也需要更多的机会。盛江就是公司的好伙伴。更何况,还有江总名下的那个嘉禾影业。”
    诱惑力太大了。
    不过她没什么好怪张明嘉的,他只是她的上司,宋影还是她的朋友呢!再说了,签合同是她自己不小心。不过她想就算签合同她小心了,里面的条条框框弄出点什么钻空子的东西她这个法盲也看不出来。遇到江嘉文这种笑里藏刀的,她注定就是个悲剧,怎么可能斗得过呢。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上班,我以为你的这个假会一直请下去。”
    “世事无常。”
    百叶笑了笑,站起了身来,“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
    ……
    百叶坐在小格子间里,打开了电脑。
    抽屉里原本放了不少东西,有书,笔记本等东西,现在全空了,想来又是江嘉文给带走了。她在构思文案和广告词的时候,总是喜欢摊开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前她曾经把海边和季少茗的话写在了笔记本上,想来江嘉文当初答了出来,也是从上面得知的。
    “哎!又一个钻石王老五订婚了!”旁边的同事唉声叹气,“又少了一份希望。”
    阮良霞将转椅一滑,凑了过去:“谁订婚了?”
    “季少茗啊!”
    百叶闻言猛地怔住。
    “我有个朋友在季氏上班,听说这个季总平日里完全谢绝女人靠近啊,居然也会订婚?”阮良霞靠在椅子上玩笔,“啧啧,那可是个大冰块。”
    “霞姐啊,我也只是感慨一下嘛,哎这身家……要是等他以后继承了季氏,就更不得了了……”
    “是啊……”
    百叶没有继续听下去了,她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一系列的信息就出来了。
    季少茗的订婚对象是港岛的一位豪门千金,订婚的时间就是今天。网页上还爆出了那位豪门千金的照片,是个美丽优雅的女人,气场十足,丝毫不输影视明星们。
    百叶抿了抿唇,前几天他们还一起去c市,今天他就订婚了呢……不过她知道,他订婚是早晚的事情,他和她不会有结果的,否则以前她又何必离开季少茗呢?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幸福一辈子,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能喜欢上一个人。后来长大了,才发现一辈子需要考虑很多的东西,外貌、性格、工资、还有家庭……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不管于双方还是一方都是困阻。
    百叶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看盛江集团最近的项目资料,还有一些广告成品。不知不觉就快要到下班的点了,她默默地东西收拾了一下,等待下班。
    这时,办公室里传来了一声“靠”,紧接着另一个人又跟了一声“靠”。
    阮良霞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习惯就好,这家公司总是这个时候才把单子传过来,跟设计部打个电话去,让他们先别下班。”说着,就开始分配任务,“小李,你先把列一个纲要文档出来,小钟,你把活动策划写一下……”
    不过这家公司不是百叶负责的,没她什么事情,到了下班点,她就提起背包和其他两三个人默默地打卡下班了。
    百叶去楼下的川菜馆里吃了顿饭,就步行回家了。
    她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主卧,次卧室另一个女孩子在住,跟她一样也是个上班族,每天晚上下班了才能碰面打声招呼。
    百叶洗了澡就躺在了床上,手机里有三条未读短信。
    她点开看了看,一条是宋影的,问她租房还习惯么。一条是叶欢发来的,傲娇地告诉她:要是你养不活自己,你求我我才会答应让你暂住家里。
    百叶忍不住失笑,分别给了两个人回复。
    最后一条短信是江嘉文发来的,四个字——不要难过。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没有回复。
    ……
    百叶在公司呆了三天后,就搬到盛江集团去办公了。
    去的那一天是和张明嘉一道去的,参加全年度广告计划的会议。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着,服务人员给每个人倒茶水,秘书分发资料文件,调试投影仪……
    这几天上班,百叶还怎么找到上班的感觉,都生疏了起来。今天一走到这个会议室里,却突然被这种严肃的氛围从生疏中给拽了出来。
    等待的时候,张明嘉将手上的那串佛珠手链摘了下来,一只手数着珠子,一边对百叶低声说道:“一会儿开完会,你就跟项目经理一起去部门上,负责人会把资料给你,到时候你认真了解一下。”顿了顿,他笑了起来,“可别带个人情绪哦,这是你的工作。”
    “张总,我知道。”百叶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用我去项目工地吗?”
    这种地产类的广告,一般都会要求甲方的设计师和文案直接去工地驻场,方便双方沟通细节。还记得在未曾失忆之前,她也是江嘉文钦点的驻场人员,不过那时候他还知道掩饰一下,只是有事没事就会去项目办公处检查一下工作。
    “不用,你就在盛江大厦呆着吧。”张明嘉似笑非笑,“这也是江总的意思。”
    “……嗯,知道了。”
    在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候,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了,一身黑色西装的江嘉文大步走了过来,这个颜色总给人沉闷无比的感觉,然而穿在他的身上,这两个词语却被优雅和矜贵的气质取而代之。
    在他走进视线的一瞬间,百叶停止了呼吸,心乱如麻,她急忙垂下了头,拿起了手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项目负责人停止了说话,看向他:“江总……”
    “继续。”
    江嘉文淡淡说道,迈步走到了长桌的主位上随意坐了下来,目光在会议室里搜寻了一圈,看到了那个垂着脑袋恨不得缩起来的女人后,唇角微微扬了扬。
    百叶犹如芒刺在背,身子僵硬得不行,连会议内容也不怎么能听进去了。
    紧接着,经纪公司的人员汇报了上个年度的成果,提出下个年度预期达到的目标。再然后,就是张明嘉的广告年度计划了……
    散会之后,百叶只觉得异常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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