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夫人如此上心,可是还存著那般心思?若是……」他说到此处,才察觉自己不该这般说话,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忍著羞惭,顿时噤声不言。

    「你想说什麽,尽可直言,我断没有生气的道理。」严靖和瞧著他,目光沉如深潭。

    徐景同一怔,苦笑一声,嗓音中隐约有些掩不住的怅然若失,「少爷与夫人本就是天作之合,若不是造化弄人……」

    「若不是造化弄人,我与芳娘如今还是夫妻,你也仍旧是我的副官。」严靖和接了他的话,语气平淡,「这一句『若不是』可不如你想像的简单轻巧,如今便是造化刻意弄人,无论你我或者芳娘都毫无办法,唯能直面此事。」

    徐景同只觉耳内嗡嗡作响,心底慌乱,只低声道:「若不是我去劫了少爷回来,而是夫人得知此事,使人营救少爷,少爷便能与夫人生活在一处,重振严氏兼而繁育子嗣,往後便白头偕老了罢……」

    他这话一说,却有几分自怨自艾的滋味,严靖和一听,便皱起眉头。

    「你在胡说什麽。」严靖和不留情面地斥责道。

    徐景同咬著牙,一声不吭。

    严靖和瞧著他,忽然质疑道:「你瞒著我此事,莫非是怕我跟著夫人离开租界?」

    徐景同脸上一热,又羞又愧,窘得抬不起脸来,脸上一阵阵地发烫,因深感无地自容而别开目光。他本就存著几分说不出口的心思,却没想到会被一语道破,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相较於吴氏光风霁月,既愧疚於改嫁一事,又含泪将寻找严靖和尸骨一事托付於他,他却是如个卑鄙小人一般,不仅刻意瞒下了严靖和尚且存活於世一事,还信誓旦旦答应了吴氏的托付,严靖和想来是将这一切都听进耳内,是以才有此言。

    严靖和神色难测,定定道:「你究竟为何瞒著我?又为何不愿直说?」

    「我……我不敢说。」徐景同面色惨白,凄然道:「只求少爷莫要厌弃我……」

    岂料,严靖和叹了口气,道:「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在外头叫我少爷,也不许你求人,慌得连这都忘了麽。」说著,却是伸来了手,惩戒一般地用力捏住徐景同脸颊,往旁一拉。徐景同被他此举唬了一跳,疼得忘了紧张,先前那哀痛神情再不复见,只馀一脸愕然,兼而手足无措,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待续)

    繁华落尽 十九发文时间: 3/29 2013

    十九、

    又过片刻,严靖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指,在他被捏得泛红的脸颊上摸了一摸,方才施施然收回手。被当成黄口小儿一般逗弄,徐景同霎时愣住了。他本以为严靖和的平静不过是顾忌著场合,是以隐忍不发,亦是为後头狂风暴雨般的怒气作铺陈,不想严靖和竟还有心思作弄他,一时之间,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片刻,严靖和率先开口,沉著嗓子斥责道:「你有什麽不敢直说的,便是当真说了实话又如何?既有胆子瞒下此事,为何没胆子开口?没出息的东西……」

    被这麽一骂,徐景同困窘地垂著头,低声道:「昨日我与夫人偶遇,以为夫人许是得了消息,特地来租界寻找少爷的,是以……擅作主张,暂且瞒下此事,却没想到夫人竟是已经……」他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面上多了一丝尴尬。

    「哦?」严靖和若有所思,「说到底,你便是不想让我与芳娘夫妻团圆?」

    徐景同脸上一白,如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般,坦然道:「是。」

    「为什麽?」

    严靖和瞧著他,面上没有笑意,也并无怒气。徐景同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我当时尚不知道夫人已经改嫁,以为夫人来上海寻少爷,是以不愿直言……我,我……」他顿了一顿,忍著羞耻道:「我很怕……」

    「怕什麽?」严靖和微微撇唇,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不是在笑,「你该知道,纵使我随著夫人走了,身边总也离不开你的。」

    「但是……」徐景同神情惶然,嗓音不自觉地发颤,「少爷明明说了给我当媳妇的……只怕少爷往後不会再如眼下这般待我……」

    「若是当真想与芳娘过日子,我先前就该去云南寻她了,何必留在此地。」严靖和戳了戳他脑门,几乎有一丝恨铁不成钢,「你便是不高兴,喝了一缸子醋,也不妨想想我当年为何要你活下去,彼时又是怎麽说的。」

    岂料,徐景同听了此话,心中却是愈发苦涩,神情郁闷不堪,「少爷当日说,你我没有同生共死的缘份……是以送我离开……」

    严靖和奇道:「让你留下一条命,又还了你卖身契,你倒不高兴?」

    「若少爷心中当真有我,为何不愿叫我陪著你。纵是同生共死,我也愿意的……」徐景同说到此节,因对此事耿耿於怀,语气中甚至含著一丝怨恨,「我心甘情愿,少爷却偏偏不肯成全,还瞒著我,悄悄下了药使人送我走……」

    「你这是怨我?」严靖和皱起眉。

    徐景同一声不吭。

    严靖和深深瞧著他,瞧了半晌,方淡淡道:「怨便怨罢,随你喜欢。只是你这般瞒著我,有什麽意思?若我当真放不下芳娘,纵是你不肯不允,又或者不愿随我南下,我照旧会去云南的。」

    徐景同咬著牙,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神情有一丝恍惚,彷佛正在苦苦隐忍著什麽似的。

    「你当真这般怕我走麽?」严靖和问。

    徐景同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我还道你是个不会吃醋的,从前也不曾见过你这副模样。」严靖和神情微妙,取笑一般地道:「怎麽如今却是变了,竟还懂得喝醋。人虽长大了,器量却小了,这又是怎麽一回事?」

    徐景同臊得耳根发红,急忙道:「少爷这话不对……不是如此……」

    「哪里不对?」

    「从前少爷身旁既有妻儿,又有岳丈扶持,自然不必我多事,横竖与我亦没什麽干系。如今却是不同以往,少爷与岳家不相往来,夫人又已改嫁,少爷这……这不就是孤身一人麽……」徐景同顿了一顿,轻声道:「便是那吴大帅,虽是姻亲,但却放著少爷不管,从不曾使人营救……若少爷真去了云南,又有什麽意思……」

    「我从来不曾生出去云南的念头。」严靖和悠悠道,「你只顾著想我的事,倒忘了你自己。」

    徐景同一怔。

    「瑞儿自有他外祖教养,芳娘改嫁之前亦有她爹作为倚仗,我始终不必替他们操心,只有你,过了这麽几年,还是孤伶伶一个人,叫人著实放不下心。」严靖和别开目光,犹豫了一会,方才叹息道:「如今便与你说句实话罢,当初得知你不曾成亲……我心里是极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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