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康家堡后山,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小坟包,但别说墓碑了,坟前连一块木牌子都没有。
    这是康狗子姐姐的坟墓,因为她是寻了短见的,按照康家的规矩,她给康家的祖宗蒙了羞,不被承认是康家女,自然也就只能草草下葬,就跟埋了条狗一样。
    其实在中国文化中,对于自尽是非常忌讳的,因为违背了孝道,父母养你十几年,没等到报恩你就自我了结,这是极度的不孝。
    除非你是为国尽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时,为国尽忠是排在为父母尽孝之前的。
    但即便如此,历史上很多人为国尽忠,自尽殉国之前,都还要说一句孩儿不孝,这便是文化所在。
    康狗子的姐姐自然不可能是为国尽忠的,所以在她寻短见之后,就草草埋在了后山。
    但这却成了康狗子心中永远的痛,因为当年之所以他们家收了男方聘礼,却拿不出嫁妆被退婚,是因为康狗子生了一场大病,姐姐的嫁妆被用来给他治病了。
    本来姐姐的夫家,就对娶一个黄头小娘不满意,又见康狗子病恹恹的,生怕被拖累,干脆就借口悔婚。
    这边族内还在商量大家一起凑点嫁妆,不能丢了康氏家族的颜面,那边退婚的消息就传来,这让本就有些自卑、敏感的康大姐儿直接寻了短见。
    这些年,康家堡和隔壁黑汉堡的赵家发生了七八次械斗,就是因此而起,康狗子原本的姐夫就是赵家的,而康氏族中不给康狗子排序,只叫他狗子,也是因此。
    但今日,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了,在万众瞩目中,康三郎带着康家儿郎,把满嘴淤泥,一直在惨声哼哼的赵在礼,像捆猪一样倒吊着,送到李卫公面前时。
    连李卫公都亲自过来,他拍着康家领头的康三郎和第一个扯住赵在礼大腿的康狗子两人肩膀,感叹的说了句,‘汝康氏今次,立了大功了!’
    那一刻,脑袋被打的跟猪头一样的康狗子,直觉得人都要飘起来了。
    他看见了黑汉堡赵家族长那极度嫉妒的眼神,还看见了他原本的姐夫赵九郎。
    赵九郎满头是血,呆呆的看着康狗子,眼神中透露出的神色非常复杂,当初退婚,是父母的选择,不是他的。
    但康狗子觉得,他从赵九郎的眼神中,看到了后悔的神色,这就足够了!
    一个土陶碗中,装满了猪油绿豆糕,这是康狗子用李存惠给的赏赐买的。
    这种糕饼,用绿豆混合着糯米,再用猪油炸,里面还要放各种果干和白糖,是康家这样家庭最为奢华的享受了。
    昔年姐姐跟他吃过一次,滋味让姐弟两回味了快十年,是姐姐心心念念最爱的美食。
    眼泪哗哗的从康狗子脸上落了下面,他用柴刀用力噼着一块木材,他要给姐姐做一个牌位,嘴里则在絮絮叨叨的。
    “阿姐,咱们康家要发达了,你知道吗?东京的太尉家来人了,连宫里的康妃都给咱送来了金银,他们又要认咱们这一支人了。
    秦安侯送来了牛羊,把沿河堡左边的那个大庄子送给了咱,还说要为三郎和五郎向圣人请功,起码让他们进禁军。
    阿弟也要去东京了,秦安侯说要送他学文,以后肯定是要做官人的。”
    康狗子嘴里的康太尉是指已经去世的康福,康妃就是康福进宫的那个孙女康修容,秦安侯则是康福的长子康延沼。
    粟特康本来人就不多,到中原来定居的就更少了,这康延沼和康家堡这一支人虽然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他们确实是同族,甚至往上数五代还是一个祖宗。
    本来在一般时候,就算康家堡的立了抓住赵在礼的功,也很难引起康延沼和宫内康修容的注意,但谁叫康家最近出纰漏了呢。
    康延沼的堂侄孙在东京府八门巡检衙门当差的时候欺上瞒下,索贿贪污,殴杀人命,被裴远持节钺亲自下令斩首。
    等到长安和洛阳变乱的消息传来,康延沼吓破了胆,生怕皇帝以为康家也卷了进去。
    要知道他们家,本就是承康福的荫庇才能跻身新朝勋贵行列的,皇帝要收拾他们的话,比收拾其他勋臣要轻松的多。
    现在突然知道有个远房本家立了大功,是如假包换的乡野忠义之士,康延沼立刻抓住机会,准备把他们捧起来。
    这实际上是在向皇帝展示,康家没有参与叛乱,是实打实的忠臣。
    康狗子在山上好好的哭了一阵,祭奠了姐姐,立了牌位之后,回家就发现父亲正在给小弟康二狗子整理行装。
    二妹和三妹早就扒着门口等康狗子半天了,看到他回来,欢笑着迎了上来,眼睛却不停往祭完但又被康狗子拿回来的猪油绿豆糕上瞟。
    康狗子打开包袱,让两个妹妹和父亲美美的吃了起来,他咽了口口水,只从中拿了一块,自己没有吃,而是递到了弟弟康二狗子的手中。
    康二狗子接过猪油绿豆糕小心翼翼的分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半递给康狗子,康狗子咧嘴一笑,没有伸手去接。
    “你吃,你吃!某在县里吃过了咧,县尉亲自请吃的席面。”
    康狗子忍不住显摆了起来,但实际上县尉只是让一个武侯带他吃了一顿羊杂汤饼而已。
    马蹄声响起,穿着绸布新衣,整个人红彤彤一片,脸都快笑烂的康三郎策马跑了过来,话音也是出奇的亲热与和蔼。
    “十五郎,别舍不得了,二十七郎这次跟某去东京,是要去太尉府上呢,有康修容的照顾,说不定二十七郎能选上给七郎君做伴读,日后接你们全家到东京去享福。”
    康福的孙女,九嫔之一的康修容为张鉊诞下了第七子,已经三岁多了,再过一两年就要出来读书了。
    康二狗子这次去如果能在康福找的名师手中展露学文的本事,未来确实很可能去给皇七子张贤献做伴读。
    康狗子一听,赶紧催促康二狗子启程,眼神里满是对康二狗子的期望,这是他们家,离做官人最好的机会,没有之一,更可能是唯一。
    康二狗子看着脑袋上缠着白布,但还是在渗血的康狗子一眼,泪水湿润了这个十三岁少年的眼眶。
    “阿兄,某走了,哥哥,二姐、三姐就要让你照顾了,某一定好好学,做了官上就给阿兄娶一房东京人家的黑头小娇娘。”
    康狗子张着嘴,傻呵呵的笑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发着光的未来正在等着自己。
    。
    。
    。
    “赵公!哈哈哈哈哈。”张烈明贼兮兮的贱笑着,这声赵公拖得老长,笑声中是无尽的奚落。
    赵在礼一看到张烈明,就惨哼了一声,嘴里的土腥味还未散去,他又把头给杵到了地上。
    “某愿意出两万贯,只还请张指挥使留某一条贱命,其余家产也愿意全部奉献给圣人。”
    “你还真是不撞长城不回头,不到乌江不死心啊!”张烈明神色转为严肃,摇了摇头。
    “晚了,赵在礼,你犯上作乱,还想活命?不过你若是能将全部家产交出来,你那孙子或许能留得一条命。”
    赵在礼脸颊一抽,不准备说话了,倒不是他到这时候还想讲条件,而是他孙子才十一岁,要是他死了,孙子也一准得让人整死,只有他活着,才能保护孙儿。
    张烈明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当然也不是没有后手的,赵在礼的家产,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他轻轻将卫南县监牢的大门打开,随即走进来一个平平无奇,但又让人只觉得一阵发冷的白袍汉子。
    “十八郎,你不是说想看看奸佞之辈的心肝脾肺肾跟普通人的有什么不同吗?这可是新鲜出炉,最奸最佞的魏博牙将,他归你了。”
    赵在礼勐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一个恐怖的传说,说在大内奉药司中,有一批恐怖的炼丹师,他们喜好将人活剥,能让人五脏六腑都摆在器皿中还不会死去。
    至于什么扒皮抽筋,拆股分肉,那都是家常便饭。
    领头者据说是张家的十八郎,正好佛门有十八层地狱之说,众人就传说,此人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幽冥判官转世。
    “赵在礼,你以为你埋的那些金银,老子找不出来?太小看锦衣亲卫的能力了!
    而且原本你还有律法保着,咱不好掘地三尺,现在你都是逆臣贼子了,还以为某家不能去魏州搜山捡海?”
    张烈明讥笑地看着赵在礼,如果是这老家伙能识趣点,总可以省点事。
    赵在礼脸惨白,挣扎半晌后,终于瘫软在地上,显然心里防线已经崩溃。
    门外,一个锦衣校尉看着张烈明,“指挥使,咱真要留了赵在礼的孙子?”
    “哼!”张烈明冷笑一声,“留?留什么留?圣人已经下令了,赵在礼、刘继勋车裂。
    他那孙子,老子额外开恩,留他一个全尸就行,到时候你亲自去,赏他一根麻绳。” <div id="device" style="background-color: #c0d16d66;font-size: 16px;border-radius: 10px;padding: 0 10px;color: #957575;text-decoration: underline;font-family: fangsong;"></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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