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敲钟,三下三下一下,示意众少年各自集合,有要事。二人便到正厅前去排队。

    耶律大石来了,北院大王突然降临,整个辟雍馆内登时不知所措。唐祭事在前领路,耶律大石、韩捷礼与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进了厅堂,耶律大石与韩捷礼则跟在那少年后头。

    少年唇红齿白,充满尊贵气派,段岭一眼就感觉到了——他的地位比韩捷礼与耶律大石还要高!而如今辽国,地位尚在耶律大石之上的,便只有一个人:耶律宗真。

    “陛下。”

    辟雍馆内已有人认出耶律宗真,忙行礼,耶律宗真却十分平易近人,朝学生笑笑,说:“免礼。”

    看耶律宗真那模样,和蔡闫差不了多少岁,他负手走过第一排,挨个与学生交谈,问什么,学生便答了。

    耶律宗真又注意到学生手上的佛珠,问:“家里也信佛?”

    段岭马上将脖上的红囊吊坠摘了下来,回去藏进房里已来不及了,这时候,蔡闫却两指点了点段岭的手背,段岭松开手指。蔡闫便将玉璜取走,躬身整理衣袍,起身时,将那红色布囊再次塞进段岭手里,段岭手里一拈,里头已被换成一枚铜钱,心中震惊,蔡闫似乎知道自己的心事,却没有说破。

    轮到段岭时,他走上前去,耶律宗真观察段岭神色,朝他笑了笑。

    “我认得你,你叫那个……”韩捷礼十分头疼,一时竟想不起段岭叫什么名字。

    “段岭。”段岭笑道。

    “对对。”韩捷礼答道,“把布儿赤金揍了一顿的那个。”

    耶律宗真笑了起来,说:“这可是替朕报了大仇。”

    耶律宗真与段岭相对打量,问:“家里做什么的?”

    “南来北往的生意。”段岭答道。

    “这是什么?”耶律宗真注意到段岭脖上系着的锦囊。

    “我爹给的。”段岭掏出铜钱,给他看了一眼。

    众人笑了起来。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还想再问几句,却见蔡闫在后张望,耶律大石便道:“那是蔡闻的弟弟。”

    耶律宗真明白了,便朝蔡闫招手,蔡闻为保护上京献出了性命,耶律宗真便好言安抚了几句,段岭站到一旁观察,起初怀疑耶律大石是来找自己的,然而看来看去,又觉得不像,耶律宗真对各人家世并不太关心,反而像是在碰眼缘一般,长得俊美的少年上前,便会多说几句,其余人等,反而略一点头便过了。

    耶律宗真见完学堂内所有人后,唐祭事便吩咐可以散了,各人心事重重地回去,刚走出厅堂,段岭想到玉璜,迎上蔡闫目光,顿时就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换回来么?”蔡闫说,“那是我的保命钱。”

    段岭自然要还他,两人刚要换,唐祭事却在走廊里说:“蔡闫、段岭,到侧院中来,有事吩咐。”

    第31章 伴读

    侧院内,耶律宗真翻阅名册,韩捷礼正与耶律大石说话,一共去了五名少年,赫连博、蔡闫、段岭、另一名鲜卑姓呼延的,以及一名辽国北面官的孩子。

    唐祭事示意段岭与蔡闫跟着耶律宗真走,说:“陛下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段岭心脏狂跳,不知对方有何用意,耶律宗真是来选人的?选人做什么?

    耶律宗真背着手,在前头走,众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宗真时不时发话,无非是问来了辟雍几年,读书如何,想必是考察众人功课,段岭惊讶地发现,这小皇帝懂的似乎不比他们少,显然在中京时也是下过一番苦功。

    而前来的五人,除赫连博之外,俱是辟雍馆内开春考校中,文章写得最好的几个。

    “朕昨夜看过你们的文章。”耶律宗真说,“写得一手好字,如今看来,竟是文如其人,各有各的风采,不错。”

    五人忙躬身谢过。

    “你俩是汉人。”耶律宗真在院内坐下,说,“近日南方的消息,想必也传遍了,都各自说一说吧。”

    司业端上点心与茶水,耶律宗真喝了一口茶,笑着说:“咱们没这么多规矩,随意开口就是,本来也并不指望能说出个什么,随意聊聊。”

    蔡闫这才说:“陛下,我是辽人。”

    耶律宗真先是一怔,继而乐了,说:“蔡卿说得对,是朕冒犯了。”

    蔡闫说:“以如今江南局面,不该贸进,我大辽入主中原已有百年,这百年间,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亦出现过,但能借机一举拿下南方江山,没有。”

    “嗯。”耶律宗真点头,蔡闫又说:“李渐鸿、赵奎二虎相争,李渐鸿本就得我大辽助力,不如索性助其牵制赵奎,以换取中西路六郡。”

    耶律宗真沉吟不语,蔡闫点到为止,便不再说。

    “段岭,你觉得呢?”耶律宗真说,“你的文章里写到‘内圣外王’,古意新解,倒是令朕眼前一亮。”

    段岭约略猜到耶律宗真的用意了——他不是特地为自己而来的,也不是查到了什么内情,小皇帝来上京的目的很简单,说不定只是找几个伴读,以作消遣。

    “以王道服人。”段岭答道,“陛下心之所指,便是王道所在。王道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凡事以大义为先,‘信’与‘义’是王道的一部分。当今天下有元在畔,觑我大辽领地,此时不便失信于人,无信则难立。”

    “嗯。”耶律宗真又点点头,笑道,“你家是商人出身,想必以信义为尊,不可失信,方能以诚服人,不错。”

    耶律宗真瞥了段岭一眼,段岭却仍在思索,只是这么一瞬间的表情,耶律宗真便发现段岭还有话说,眼里带着询问之色。但段岭摇了摇头,笑了笑。

    耶律宗真也笑了起来,不再追问。

    “你们都愿意跟着朕去中京么?”耶律宗真最后问。

    皇帝这么问出口,谁敢说不愿意?段岭心里暗道糟糕,表面上却仍不得不点头。

    “很好。”耶律宗真说,“这些日子,便回去与家人团聚几日,到时会有人来通知你们。”

    此时韩捷礼过来,恭请耶律宗真,众人将他送出辟雍馆外去,祭事、司业尽数出来相送,耶律宗真上车离去。

    人一走,段岭才发现背后已被汗得湿透,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被选上的少年们,眼中充满了艳羡之色,被选上的少年们却各怀心事。

    唐祭事说:“既被选上,今日便可回去,愿留在辟雍馆内也成,随你们心意,但不可出城去。”

    如果有选择,段岭是十分不想去的,他相信耶律宗真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耶律大石根本就没告诉过他,见北院大王今日心事重重的表情,想必一连数月,都在忙着与韩捷礼的父亲争夺权力,无暇顾及到他。

    然而至关重要的是,父亲能不能在南方打赢这场战争,只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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