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七千多万。我妈没来得及留遗嘱,七千万由我和外公外婆三个法定继承人均分,但他们都放弃了继承权,把遗产让给我一个人。

    “当年是我们把你妈逼出门,这钱我们不应该要。”外婆对我说,“钱你自己留着吧,一定要用在正道上。”

    那一年我十七岁,在距离成年还有一年的时间里,外公和外婆留在凫州成了我的法定监护人,并一直守护我直到现在。也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愧疚,两位老人待在凫州时待我极好,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更像是我真正的父亲和母亲。

    等我妈的一切身后事全部安顿下来的时候,距离我参加高考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觉得那半年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说是我妈的在天之灵保佑也不过分。那阵儿我脑子特别灵光,多年不曾认真开发的大脑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开了窍,看什么会什么,连临时抱佛脚都能蒙对考题,堪称神人。我刚操持完我妈的葬礼后一个礼拜就去参加一诊,居然破天荒地考上了五百分,这在之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后来我妈在天之灵一路发威,生生在高考时让我上了重本线,真的是祖上冒青烟。但我妈显灵就那么一回,那之后我依然是个脑瓜不太好使的笨学生,笨徒弟,继而成了菜鸟医生。

    高考完了填志愿那会儿,我不由又想起了白椴。

    我说不清楚当时对白椴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但就是挺执着,心里老挂念着,一想到他就跟过年似地高兴。高三那段最艰苦的日子我没事还总爱跟他发发短信,每次都是我先发过去,然后巴巴地等他回过来。有时候他不回,我就厚着脸皮打过去,聊天也没个主题,基本上是我单方面地向他倾诉高三生活的凄苦。

    三诊成绩公布的时候,我得知自己考了五百五,这对我来说是个重大突破,简直美得我不知人间天上,得瑟完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跟白椴报喜。白椴那天把手机落宿舍里了没接到我电话,我坐立不安了半天,下午向老师请了半天假坐车到凫大去找他,还真让我给找到了。我去的时候白椴左手一摞书,右手拎个开水壶正往宿舍走;我就站在他们宿舍大门口,也没叫他,就看着他一路朝我走过来。白椴是走到离我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才看到我的,第一反应很惊讶,然后马上就笑了。我当时想,就冲白椴这么一笑,我就是在他们宿舍门口站一宿也值啊。

    “你来找我的?”他问我。

    “不找你我还来找谁?我在凫大又没别的相好。”我一边说一边自觉自愿地帮他拿书,“我今天打电话找你,你干嘛不接?”

    “哦,我手机落寝室里了。”他想了想,“有事儿?”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找你?”我跟在他身后蹦跶,“今儿我来就为让你请我吃顿饭。”

    “你还缺饭钱了?”他白我一眼。

    “我就缺了,怎么地,瞧不起暴发户啊?”我跟他贫,“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那三诊考砸了,才五百五十多,我这不悲痛么,就上你这儿来找安慰了。”

    白椴又想了想:“才考五百五,是够丢人的啊,你怎么没自绝以谢天下呢?”

    “你也舍得?”我问他,“我是多鲜嫩一祖国的花朵啊!”

    白椴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你脸皮太厚了你这人。”

    脸皮厚是白椴对我的经常性评价,对此我已经理解成为一种爱称。我高三时对白椴的那种念想特别单纯,就是想多跟他在一起,最苦最累的时候能找他说说话,也就够了。志愿单子发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以前跟白椴说好的要读他们医学院,那时候我心里还真的挣扎了好一阵,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凫大医学院作为第一志愿。当时我的考虑一是因为成绩:虽然我上了重本线,但那种成绩只能说是迈进凫大的门槛,要冲击医学院还是有点羞涩;第二就是因为钟垣,白椴对我的吸引力固然大,可终究大不过我对钟垣的敌视。出于这两个因素的考虑,我第一志愿填了工商管理,第二志愿填了建环,第三志愿才是临床医学;最后我勾了个服从调配,就将志愿表交了上去。

    但是当我拿到凫大的录取通知书时,最后的专业却恰恰是临床医学。那时候我觉得我家祖坟上何止冒青烟,简直都要喷火箭了。但后来想想,在招生中能让我这种二流学生调配到医学院的人,当时就只有钟垣。

    我带着凫大的录取通知书到我妈坟上去上了香,回来的时候我问外婆:“你说这事情我要不要跟钟垣说一声?”

    老人家沉默了一阵,说这事儿随你,你定吧。

    我盯着通知书看了一阵,终究还是没向钟垣开口。我想钟垣再不济,到开学一看新生名单也就什么都知道了;想到这一茬我终于意识到我即将在钟垣手下当至少五年的学生,这一现实让我十分郁闷。

    高三的暑假里我一个人干了一件特别胆大包天的事。那时候我刚满十八没多久,有了自主处理财产的权利。放假的时候我瞒着外公外婆说我要出门跑步锻炼身体,整天骑着自行车在市郊的各大楼盘到处转悠。刚开始人家售楼处完全没把我当回事,后来见我身份证户口本什么都是齐的,开口就问别墅价,一副暴发户德行,终于肯坐下来慢慢跟我谈生意。后来我看上一个绕城琵琶河边上的独栋别墅,起价三百多万,综合各方面条件算下来要近四百万。我嫌贵,天天缠着售楼处闹,说我就出三百三十万一分钱不多。就是那阵儿我认识了别墅的开发商谢锦和,一个奔五十的老男人,生得肥头大耳,笑起来找不到眼睛。这哥们三十五岁之前兢兢业业地当警察,三十五岁之后突然转了性下海做生意,之后财富便和他自身的体积一样膨胀,到现在勉勉强强算是凫州城排名前十的大富。他说那天他心情一好就到自家的别墅区转悠,没想到正遇上我在那儿为独栋别墅的事情扯皮,他站在后面认认真真听了一阵后,大手一挥,说就三百三十万卖给你,算是我交你这个朋友。

    10 谢锦和

    那天谢锦和耐性极好地陪着我办完了交款手续,终于忍不住问我: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我说知道啊,你不就是这别墅区的开发商么,怎么了?

    谢锦和特别严肃,说不是,我是说我是谢锦和。

    我“哦”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谢锦和急得直跳脚:你这小子要气死我,我是你妈的合资股东!

    我一愣,问你是凫山饭店的股东?

    他这才挺满意的点点头,教训我说你这孩子继承了股权之后就只管分红,连饭店股东都认不全。我说我有钱拿就不错了,管那么多干什么?谢锦和摇摇头,问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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