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橘园。”对方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愣了一下:“你……”

    “白椴怎么会在你家?”他轻轻地问我。

    “你怎么会去我那儿?”我皱着眉头问他,钟垣在对面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你还是要跟男人在一起。”大舅舅很平静地叙述着。

    “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好意思来说我。”我压低了声儿跟他吼,“白椴呢?”

    “就在我旁边呢。”他停了停,似乎是往旁边看了一眼。

    “夏岩你有点儿风度行不行?”我有些生气了,“先不说他跟我是什么关系,被我请到家里来住就是客人;你当着一个客人的面闹什么闹?”

    “我很冷静地在跟你谈问题。”大舅舅的声音确实够冷静。

    我眉毛一拧,谁他妈还冷静得下去,掐了线直接就站起来了。

    “夏岩到你家了?”钟垣把餐厅小姐晾在一边问我。

    “这老光棍儿也想着来我家捉奸呢,操。”我呸一声吐了烟蒂,撂起外套就往包间门外走。

    “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钟垣跟着站起来,把餐厅小姐甩在了身后。

    我回到橘园推开家门的那一霎那很是精彩,只见白椴跟大舅舅并排着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中间隔了两三个人的位置,电视很大声地开着而且在放新闻联播。

    “回来了?”大舅舅淡淡扫我一眼,下一秒脸色就变了,“……钟垣?!”

    我鞋也没换,顺手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就坐到白椴身边去:“白椴,我大舅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白椴轻轻一推我:“没有,我跟他说正事儿。”

    我看看大舅舅:“你今儿是来赶人的吧?我告诉你,这儿是我家,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大舅舅没搭我这茬,眼睛一直盯着钟垣:“你怎么来了?”

    “我跟念非约了一块儿吃饭,听说你在这边就一起过来了。”钟垣站在玄关望着大舅舅,“你这是干什么呢?”

    “这是我们家私事儿。”大舅舅不冷不热地看钟垣一眼,“你要是记性好,就知道这俩小孩儿一个姓夏一个姓白。”

    钟垣深深一蹙眉:“夏岩你够了没有?”

    “我才想问你够了没有。”大舅舅脸色一沉,把脸转了过来,“念非,现在说你的事儿。”

    “夏岩,这两人是我看着走到一块儿的,他们俩什么感情我比你清楚。”钟垣几步迈进来走到大舅舅面前,“再说这是两个成年人的事儿,你这么干涉有意思么?”

    “这不关你的事儿!”大舅舅有点儿火了,“作为一个长辈,我就是不想我们家的小孩儿走得这么辛苦,你他妈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你还敢说你是念非的大伯?钟垣我告诉你你少他妈拿这种话来恶心我!”

    “辛不辛苦是他们自己要处理的事情,日子是他们自个儿在过。”钟垣稍微没那么急躁,“又不是小学生谈恋爱,他们俩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你要是硬把念非往回拉,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我没有把他往回拉。”大舅舅暴躁起来,目光同钟垣直视,“我知道他是同性恋,我知道性向这事儿改不了。我他妈没让他改!”他说着停顿一下,气稍微顺了顺,“我早就是这个说法,你私底下爱跟谁好跟谁好,但婚必须得结,这事儿没得商量。国内还没开化到那个地步,他要跟男人厮守,先得给家里外头一个交代。”

    钟垣沉默了一下:“你这还不是害他,没感情结什么婚。”

    “谁跟你说结婚要感情了?”大舅舅冷笑一声,“合两姓之好,上以示宗庙下以继后世,结婚从来就不关感情一毛钱的事儿。”

    钟垣不由发出一声嗤笑:“你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儿,凭什么要别人替你做?”

    大舅舅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钟垣。”他只开口叫了一声,余下的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着对方,但脸色已经很难看。

    “你好好儿琢磨琢磨你当初为什么不结婚,别只想着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来压小孩儿。”钟垣斥责道,“我又没说错什么。”

    大舅舅怨毒地看他一眼:“没记错的话你也一直没结婚。”

    钟垣几乎要跳起来:“我跟你不一样!”

    “你他妈到底哪儿跟我不一样?”大舅舅指着钟垣的鼻子骂,“我看你哪儿都跟我一样!”

    “你胡扯!”钟垣面红耳赤,“我敢在二十年以后娶夏薇薇,你呢,你又去娶谁?”

    “我告诉你你少在我面前提薇薇!薇薇就是被你给毁的!”大舅舅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一只手大力揪住钟垣衣领,“你明明,你明明就是……”

    我见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扭曲得可怕,几乎要有獠牙长出来,急忙站起来走了几步拽住大舅舅:“行了你们俩别闹!”

    “你别拉我!”大舅舅愤然甩臂,一只手仍然不放开钟垣。

    “我不是!”钟垣猛烈挣扎,眼神凶狠,“我爱夏薇薇。”

    我不由瞪他:“你别来劲儿!”

    “你不爱!你他妈根本就不爱!”大舅舅暴躁地抬手,钟垣伸手去格,五指狰狞;我尚来不及反应,大舅舅脸上已经被钟垣揍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把大舅舅往后扯,但他却狠狠地甩了我一下,又扑上去要揍钟垣;两个人势呈水火,忽而听到“蹦”的一声,不知是谁的纽扣蹦到了地上。

    我打了个踉跄,听见白椴叫了声“非子”,我跟他对看一眼,飞快地扑上去,一人按住一个。我拖着大舅舅死命往后面拽,嘴上不停地骂:“你们两个烦不烦你们俩?”

    “不行,夏念非你给我揍他!”大舅舅边推我边吼。

    “行,你揍我,你揍我我喜欢的还是夏薇薇!”钟垣在白椴的钳制下狂躁地喊。

    我用尽全力把大舅舅摁在沙发扶手上,对着钟垣那边大骂:“都他妈给我消停点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当年那点儿破事儿是吧?!”

    31

    钟垣离开崖北那天下着点儿春雨,大舅舅要去给一个新设的市政工程线剪彩奠基,在雨水中颇有些阴郁。

    我用白班跟同科室一个本科生换了夜班,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地开着车去送钟垣。开到东崖横街时钟垣他妈正撑着伞迈出来送行,不留神瞄见了我,当下就惊喜起来,但仍然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像是生怕吓跑了我。

    “以后你在崖北,没事儿也到东崖来看看我爸妈吧,现在家里光剩他们老两口也怪冷清的。”钟垣上车后跟我开口道,“他们是真喜欢你。”

    我一侧头就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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