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低垂着头,气若游丝。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抬起头,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不会是救他的人,只会是杀他的人。

    来人一袭黑衣肃杀,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剑,面上带着白玉面具,掩去了大半惊尘绝艳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澈若寒星的眼眸。

    那晚夜袭东宫的时候,他曾见过她,武功高强如入无人之境,阿瞒低咳了几声,缓缓开口道:“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了”

    夙命抿唇,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剑意冲天而起刺痛了他的皮肤,阿瞒微微阖目,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四肢一松,毫无准备地摔倒在地。

    “我救了你,你说太子会不会承我这个情”

    夙命薄唇轻启,语气清冷。

    她明知道是局,既然敢来就做了万全准备,容楚为人阴晴不定,她若是杀了南阿瞒就算能出去恐怕也会连累桑榆,到时候太子也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两头都落不着好才是大大的不妙。

    她既已决定带着桑榆归隐,那么就必须处理好这些事情,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阿瞒跌跌撞撞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丝道:“多谢,太子殿下一定会承阁下的情,只不过你为何要背叛祁王?”

    夙命从地下捡起禁军的配刀扔给他,“少废话,快走”

    “今天一个也别想走!”重重禁卫军犹如潮水一般包围了牢房,手里明火执仗,雪亮的刀枪纷纷对准了他们。

    夙命唇角划出一丝冷笑,剑随人动,刀影纷乱,杀人剑却舞出了姿态蹁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阿瞒呆立了半晌,直到夙命一声低喝:“不想死就杀出去”

    他回过神来,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说的对,他还答应了容佑等他回来,怎么能死在这里。

    十年杀场历练,他虽然瘦弱但到底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手起刀落间也颇有几分气势。

    两个人都不是弱手,且战且退,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天牢道路狭窄,几乎踏着死人的尸骨,连阿瞒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有些心惊,夙命却面不改色,手里含光每一次挥舞必有人倒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人下,阿瞒眼底含了对她的赞赏,“祁王为人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心狠手辣,不若投靠太子殿下,虽然性子耿直了些,但重情重义”

    夙命一剑挑开面前禁军的喉咙,冷声道:“谢谢,不必”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只想带着桑榆离开盛京,寻一僻静之处安然终老。

    阿瞒到底是关押在狱中受尽折磨的人,体力难免不支,渐渐地跟不上她的速度,落在了后面,脚下步伐凌乱,踩中了机关,顿时乱箭齐飞。

    夙命暗道一声不好,抬手变招,凝神低喝道:“飞雪惊鸿”

    剑气犹如雪花纷飞,看似毫无章法却挡住了四面八方射来的乱箭,夙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你还能不能走?”

    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出口了,阿瞒咬牙拄着刀站起来,“可以”

    看样子是个受,性格却一点都不软。

    夙命点点头,手里含光挥洒自如在前面开路,所到之处血雨纷飞。

    阿瞒咬牙跟上,渐渐吃力,嗓子眼里漫上血腥味。

    眼前一亮,出口要到了,阻拦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少,夙命低啸一声,剑舞如飞,身形一闪,冲出了天牢,却在下一刻面前有破风声袭来,刺痛脸颊。

    劲风扬起她额前发丝,□□近在咫尺已来不及躲开,夙命提气运功,硬扛下了这一击,含光虽然挑偏了箭,但也震的自己虎口发麻。

    她微微后退了几步,胸中气血翻滚,喉咙里涌起血沫,她皱眉又强行咽了回去。

    外面宫墙之上,四面八方的□□手围住了他们,皆拉弓上弦,手里箭簇泛着冰凉的寒光蓄势待发。

    “放箭——”一声令下,箭如雨落,夙命身形翻转腾挪,手中含光或挡或躲,击落了不少冷箭,反观阿瞒却是难以抵挡,一个不留神便身中数箭,他唇角溢出血丝,身子微微晃了晃,提刀的手鲜血直流。

    夙命咬牙,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整个皇宫已在容楚的控制之中,他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向左边突围,那边兵力最弱”

    阿瞒点点头,聚力往左边冲去。

    夙命杀在最前面,又是一轮箭雨,她提气凝神,含光上剑气流转,又是一招飞雪惊鸿,死伤大半,硬生生从包围圈里撕出了一个缺口。

    “来人,调硬弩来”容楚端坐宫墙之上,褪去了平日里的温润如玉,神色阴狠凌厉。

    多么好的一把刀啊,可惜注定要折在了此处。

    夙命唇角溢出血丝,她抬手轻轻抹去,数十支□□连发,纵使她武艺超群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却没想到并不是冲着她而来,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阿瞒。

    阿瞒闷哼一声,身中数箭,手里的长刀咣当一下落在地上,他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鲜血浸透了白色囚衣。

    夙命回身挡住其余几支□□,脸色越来越苍白,“你还能不能走?”

    阿瞒摇头,苦笑,声音断断续续,“你……你走吧……我怕是……出不了……这巍巍宫城……”

    他抬眼看了看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微微阖了目,仿佛看见那一年的狼牙关上,积雪遍地,容佑□□执戟,英姿焕发。

    “你……你走吧……若是……若是能出去……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阿瞒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玉佩递给她,“山盟虽在……锦书难托……阿瞒不曾悔过……”

    夙命瞳孔紧缩,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说到底他和容佑有什么错,不过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在天下人眼里便步步是错。

    阿瞒见她收下,唇边泛起清浅笑意,这样也好,没了他这唯一的软肋,容佑一定能走的更远站的更高。

    皇上有句话说的没错,生在帝王家可以有情,却不能有爱。

    “我阿瞒堂堂七尺男儿却让一个女子开路,实在是……”他勉强提刀站起来,抹了抹嘴角不停涌出的血沫子,像以前每一次冲锋陷阵时冲到了最前面,“有违君子道义”

    乱箭齐发,夙命微微阖了目,朝阳似血,天边晨曦微亮,有人却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阿瞒倒下的那一刻,夙命飞身而上,手里含光挥洒自如,剑气纵横,她凝神变招,低喝:“飞雪惊鸿”

    偌大的包围圈又被撕开一个缺口,她脸色愈加惨白,唇角渗出血丝,咬牙足尖轻点,踏着前面人的尸骨上了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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