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贱。被这样骂,也不恼,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关绣还要骂,一抬眼看见周南生,挂着脸,眼睛阴沉沉的全是阴霾,不由有点脸热,因此表情讪讪。周南生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闪身进了院子。

    像每次被儿子这样漠视一样,关绣感觉到一种愤怒,这种愤怒迫使她沉下脸冲着周南生的背影尖着嗓子叫:“又有谁欠着你了,你摆这种脸色给谁看,谁供你吃供你穿——”

    但周南生坚硬的背影显示出一种充满力量的沉默的怨怒,让关绣的愤怒责骂有点儿色厉内荏,于是这愤怒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馁了——关绣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虚弱。

    自从丈夫周志松去后,原本应该相依为命的俩母子关系却越来越紧张,随着周南生的长大,他目光中那种越来越明显的轻视和不满,让关绣感觉到难堪,在两个人关系权力的角逐中,曾经属于绝对霸主的关绣已经感到越来越吃力,她正在渐渐失去这种控制权。

    关绣不是没想过改嫁,这些年陆陆续续地也说过几个,但关绣都不太满意。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又能唱会跳,被村里的男孩子追捧,于是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气,挑挑拣拣,一直没遇上合心的,有一天蓦然惊觉已错过了最佳婚龄,于是匆匆忙忙嫁给后来的丈夫周志松。

    周志松人老实,家里一切都是关绣说了算,她过得还算舒心。只是婆婆是厉害的人,她丈夫是她婆婆与前头的亡夫所生,又不善言辞,不会讨自己母亲喜欢,婆婆自然更疼宠与现在的丈夫所生的小儿子和女儿。当初因着婆婆的偏心眼,关绣没少跟她吵架,两人势同水火,后来关绣一气之下,掇窜着丈夫搬出来自己租房过日子。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就不富裕的经济更加拮据,关绣嫁给周志松是无奈之举,到底心气难平,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了,对着丈夫经常呼来喝去,周南生出生后,她也并无多少喜悦。

    周南生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结着蛛网的屋顶,脸上有一种与他这个年纪绝不相符的颓丧和隐含的烦躁愤怒,这两种情绪一直在他的身体里纠缠、壮大、几乎要破体而出。只有在学校、在打篮球、在跟谢暄在一起的时候,心底里的小兽才会暂时的蛰伏起来,他会像个正常的十几岁的少年那样张扬快活。但只要一回到这个地方,甚至只要想到自己还要回到这个地方,他便止不住地暴躁,有什么要从他身体里冲出来,想要破坏什么——

    这是连谢暄也不知道的周南生——他并不想将这一面表现在三儿面前。

    他从床头摸出一包烟——这包烟他是鬼使神差之下买的,买了之后只试抽了第一口,便将它扔在了一边——抽烟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他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它。

    但是今天,好像有一种力量支配着他,使他重新将它找了出来——

    感觉依旧不怎么好,但他没有将它熄掉,看着袅袅上升的青烟,他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他摸摸额头上那道两寸长的白色疤痕——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五岁那年被自行车撞的,当时他被送到保健站,迷迷糊糊间,看见关绣坐在凳子上哭,那么伤心那么心疼。他觉得怪怪的,但是心里很高兴——他相信,母亲是爱他的。

    所有的教育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他一边坚信着,一边却又忍不住怀疑——小时候他鲜少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得到的并不是关爱,而是不满和责备。周南生是心思敏感的孩子,这些事悄悄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与青春期的叛逆相互碰撞、纠缠,使得他与关绣的对峙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热血与荷尔蒙齐飞,对异性已经有了懵懂的好奇和向往,尤其是升上初二以后,空气中似乎都荡漾着那种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小忧伤、小甜蜜、小哀怨——当然也有胆大的,偷偷在桌子底下牵手,背着老师家长提前进入了恋爱的季节。

    那天在放学铃声响过之后又考了一张数学试卷,谢暄提前交了试卷,整理好书包去篮球场找周南生——可能因为他比以前出来的时间早,周南生并没有在篮球场。

    谢暄去周南生的班级找他——整个学校除了7班,已经基本没什么人,走廊里静悄悄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远远的,从开着的前门望进去,3班教室的桌子都歪歪扭扭的,地上还有一张被踩脏的试卷,显然值日生不怎么负责。周南生果然在教室,坐在第四排靠窗的第二桌,那并不是他的位子,他旁边披肩长发的女孩子,略带棕色的头发做了离子烫,刘海斜斜地挂下来,青春靓丽,略略低着头,耳根全红透了——

    谢暄从来没见过周南生的那种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神带点儿小坏,有点无赖,嘴唇凑在女孩儿耳边不知在讲什么悄悄话,手却伸进了女孩儿衣服下摆,覆盖住了女孩发育并不完全的乳、房。

    谢暄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平静地退出教室,然后靠在教室外的墙上,看着那即将沉没在天边的落日。

    没多久,周南生就出来了,没事人似的书包懒散地跨在左肩,右手食指上滴溜溜地转着他从不离身的篮球,“今天怎么这么早?”

    “数学考试,我提前交卷了——”谢暄装作不经意地从窗口向里望了一眼,看见那个女孩子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

    “这么晚了,不用送她回去吗?”谢暄多嘴问了一句。

    周南生已经走出几步,无所谓地回答,“不用。”马上就将话题转到了两个人每天要进行的对话,“今天去吃馄饨吧,你请——”

    “随便。”

    “周六我们有个篮球赛,你来不来?”

    “不知道要不要补课——”

    “溜了呗,周六还补课,还有没有点自由啊——”

    “跟谁打?”

    “10班的周培他会负责叫人,我们这儿我、杨义、周进、小和尚、大头,刚好五个,你要来,我把周进给换了,这小子怎么上了初中之后就一个劲儿地横向发展呀,反正他也是凑人数的——”

    “算了。”谢暄摇摇头,跨上自行车。

    周南生也不勉强他,将篮球放进收纳袋中,挂到车把手上,然后一抬腿跨上自行车后座,一拍谢暄的肩膀,“走吧——”

    混沌摊并不远,两个人坐在露天简陋的折叠桌边,淅沥呼噜地吃完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心满意足,浑身舒爽。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周南生站在自行车后座,两手搭在谢暄肩上,灯光从一恍间滑过谢暄的身子,耳廓和后颈闪现酒液般的瑰丽,倏忽而过,像一个梦。周南生忽然趴在谢暄背上,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边,“哎,三儿,你摸过女生的胸部没有?”

    谢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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