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帮忙烧火。

    老太太却阻止了他,“不用你忙,去陪陪那个小客人,别让人家无聊了——”

    尽管心里面并不情愿,谢暄还是听话地出了灶间,走到院子里——那个少年正站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抬头看着垂挂下来的果实——这葡萄苗是老爷子亲手栽的,农历三月,葡萄上架,又亲自搭了葡萄架,接下来浇水、喷药、打梢,掐须,无不按着时令亲力亲为,因此,他外公的葡萄长得比别人家的茂盛喜人,八月份,葡萄着色,引来好多鸟争相啄食,赶走一批又一批,喷了波尔多液,晶莹鲜亮的颜色全蒙上了蓝糊糊白茫茫的东西,过个两天,就拿剪刀将一串串的果实剪下来,装在盆里,送给街坊邻居。

    现在几乎已过了葡萄的季节,只有零星一些果实还是好的,青里透着紫红,其他的大部分都被鸟啄食得不成样子,但被鸟雀所食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鸟雀也是邻里朋友,共居一片天地,慷慨互赠是天理。

    谢暄走过去,伸手摘了两颗完好的葡萄,将其中一颗递给那少年。少年睁大眼睛,看看谢暄,有些迟疑地接过来,拈在手里看。谢暄用手擦去了葡萄表面的波尔多液,剥了皮吃——清甜多汁。

    少年学着他的样子,先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嗯,还不错——”

    谢暄又摘了几颗好的给他,他也不客气,脸上倒没有初见面时的骄纵无礼,与谢暄聊起天来——

    “你也念初二,跟我一样,不过目前正在闭门思过中——”少年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葡萄吃上瘾了,自己仰着头摘。

    “为什么?”谢暄靠坐在一边的花坛上,问他。

    少年鼓了鼓脸,忽然狡黠地眨眨眼,“我往我们教导主任家泼了油漆——”

    谢暄愣了一下,看着他,闹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真的?”

    少年懒懒地伸了个腰,眼里有不屑,“市里面有个钢琴比赛,第一名可以免费去维也纳音乐学院进修两周。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他妈妈是中学音乐老师,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过了十级,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额应该是属于他的,但最后报上去的名字却是别人,那个人的老子是市委的——嗤,□大的官儿也紧扒着——”

    谢暄问:“他是你朋友?”

    “不是——”

    “那为什么?”

    “看不过眼呗——”

    “这种事并不是单单教导主任就能决定的。”

    “我知道——不过,总要有人背责任。”

    “她报警了?”

    “你怎么知道?”

    谢暄陈述,“你受处分了。”

    少年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尖虎牙,眉宇间尽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她以为惹上了黑社会,躲在家里两天不敢出门,哈哈,笑死了——我爸气坏了,要不是我妈拦着,他非揭了我的皮不可,你看,现在上哪儿都带着我,就差没拿根绳子拴在裤腰带上,烦死我了——”

    谢暄也跟着微笑起来——这就是江缇英,他的身上有着一种盛唐纨绔儿的气质——好玩乐、厌读书,斗鸡走狗、提笼架鸟、仗势欺人,变着法儿可着劲儿地折腾,也混着一种游侠儿的草莽之气,“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这种人,不琢磨、不思量,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坦坦荡荡,真小人,真君子。

    当然,前提是,他有一个很了不得的老爸。

    午饭很快好了,谢暄带江缇英进饭厅,正遇上老爷子和两个人从客厅走出来,与老爷子并肩走一起的是一个中年人,身上穿着军装,另一个年轻点的跟在后头,是警卫员。看见他们,老爷子便满脸笑容地招呼谢暄过来,指着身边的中年军人说:“三儿,叫江叔叔——”

    “江叔叔好!”谢暄从善如流地叫了声,想,这就是江缇英的父亲了。

    这个如今到哪儿别人都要叫一声“首长”的江一舟——中等身材,起坐立站都毫不拖泥带水,身上有着一种军人简洁利落,上半身永远挺直如松,但脸上和煦的微笑又有一种政客的圆融,深谙为人处事之道——

    “好,好——”他亲热地拍着谢暄的肩膀,“我听你外公说你也念初二,正好跟缇英一个年级,正好交个朋友——”又转头对老爷子说,“我看着这孩子就是沉稳的,比我们家那臭小子强多了,还是连长会调养人——”

    老爷子摆摆手,笑道:“他这么个性子跟他外婆一个样,我可万事不管的,真要是我带的兵,就这小身板哪经得起操,第一个就不合格!”

    江一舟附和,“那是,当初连长在的时候,哪一次对练不是咱们连拔头筹,您带出来的兵,出去绝不丢您的脸。”

    老爷子红光满面,朗声笑起来,声音里面不无得意和怀念——他后来虽然军衔一级一级升上去,但最怀念的最开心的还是当初在连队的时候跟一帮刺头儿别苗头,没日没夜地操练那帮心高气傲的兵蛋子,最骄傲的便是他手下的兵拿回一面面锦旗。

    江一舟又将目光转向谢暄,“我听说,你挺爱看书,都看些什么书?”

    谢暄看了眼老爷子,诚实地回答,“都看。”

    江一舟似乎没料到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笑起来,“呵,志向还蛮远大,小心贪心嚼不烂,那可就得不偿失咯!”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小小的少年目光湛然地说出这一段话,引得原本不过开玩笑的年轻首长有些发愣,少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微微有些腼腆地解释,“最近在读《五柳先生传》,觉得读书态度当如此,不应太多目的性。”

    会过意的年轻首长目光中多了些惊讶和赞叹,赞同地点头,“是该这样,你小小年纪有这样一份心性,难得——”转过头对老爷子戏谑道,“连长,这回我相信您这外孙真不是您调、教的了!”

    老爷子哈哈一笑,并不多言。

    江家父子并没有多待,吃过饭后便离开了。谢暄站在院子里,从田字格窗户,可以看见老爷子依旧坐在椅子上抽烟,老太太边收拾碗筷,边问:“小江不是单单来看看你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爷子摆摆手,“我都退下来了,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些人事调动,他想我帮他点儿忙。”

    老太太有些忧心地说:“以前你就最烦那些人情关系了,人家来说说情,连礼带人地赶出去,半点情面不留,就你这脾气,谁还不知道?”

    老爷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就是因为我一向谁的面子也不卖,真说一句话,才顶用呢,嗤,这些小子人精似的——不过,到底是我带出来的兵,能帮就帮一下吧,小江还是好的——何况——”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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