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出的价格,非常,非常‘合理’哦。”表弟在电话那头贱嗖嗖地说。

    我听着他报出的数目字,笑着说:“价格确实‘合理’,什么时候我们连‘商务伴游’的活儿都接了?”

    “什么‘商务伴游’啊,不是,就是私人导游,我们的常规业务。”

    “行啊,那你就先跟他把合同签了吧……”我咬着前车的屁股挪了半个车身,说:“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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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一步出电梯,我就踩着噔噔作响的高跟鞋宣告自己的到来。表弟从格子间后面探出一张脸,“姐,他来了,在你办公室等你。”

    我点点头,朝表弟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略显龙钟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他并没有转过椅子来看我,而是依旧笃定地坐着。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我一边脱掉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一边用俄语跟他道了个歉,随即转过身来面对他。

    他的脸……其实没什么特别,很苍老,也很瘦削。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向后面,露出平滑干净的额头,高高的眉骨,挺直的鼻子,薄而坚毅的嘴唇。如果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暗褐色眼睛瞬间夺走了我的思维,我一定会吐槽他的脸跟《指环王》里的甘豆腐好有一比。

    我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进入状态,尽量自然地朝他笑笑,同时隔着桌子伸出手:“您好,我是秦晴。”

    他没有立刻与我握手,而是窝在转椅里定定地看着我。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浮起来又沉下去,直到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伸在空中的手收回来时,他才抬起覆盖在拐杖上的右手,缓缓伸过来,与我的手握在一起。“你好,我是morris!”

    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手心异常干燥,手背上虽布满斑点但并不粗糙。这貌似瘦弱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注意到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戴在他右手的食指上。

    我抹着裙子坐定,微笑着说:“那么,morris,您是俄罗斯人么?”既然他没有说自己的姓,我也只有直呼其名了。

    “不。”morris面无表情地说。

    “哦,但您说俄语?”

    “我还会说德语和英语,这重要么?”

    我咽了咽口水,保持着微笑,说:“好吧,那让我们回到重要的事情上来,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几天?”

    “一天就足够了。”

    “是今天么?”

    “是的。”

    “好的。”我起身去拿刚刚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说道:“我们走吧。”

    morris又用那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我,并且看了好一会。等他看够了,这才有些费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用手撑住拐杖,说道:“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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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车停在长阳路62号门前,探头出去望望。看到青红相间的砖制墙面上镶嵌着一块显眼的黑色标牌“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我这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将车熄了火,我下车给morris打开车门,看着他颤颤巍巍地走下车,我强忍着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冲动。

    morris拄着拐杖站在纪念馆门口,仰头望着这幢修旧如旧的三层小楼。过了很久,他才转头对我说:“请你帮我买票,我一个人进去。”

    我帮他买好票,目送他拄着拐杖缓缓走进纪念馆大门,这才将双手□□大衣口袋里,左右四顾起这里的建筑和街道。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一带了,在我的印象里,这幢小楼并不是什么纪念馆,而是外婆口中的“摩西会堂”。外婆挂在嘴边的故事里,除了“提篮桥监狱”就数有关“摩西会堂”的最多了……

    我回到车里,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又玩儿了好一会儿手机,morris还是没有出来。百无聊赖中,我开了车上的收音机,一首忧伤的慢歌飘了出来,我不喜欢这种调调,便皱着眉头随手调整着收听频率,电流的脉冲声吱吱呀呀地响起来,突然,一段新闻播报毫无征兆地冲进我的耳朵:“乌克兰认定俄罗斯为‘侵略国’……趋于恶化的乌克兰危机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

    我慌乱地关掉收音机,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而后视镜中,也映出一张苍白僵硬的人脸……已经一年了,只要听到任何能让我想起他的消息,我的身体还是会有这样的反应,对此,我束手无策!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车厢里的空气变得沉闷、浑浊、甚至凝固,让我呼吸困难。

    我打开车门,逃离那狭小的空间,站在车边的空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同时拼命咽下涌上咽喉的某样东西。

    时间接近正午,天空高远纯净,阳光晴好。我合上双眼把脸对着太阳,眼睑后面出现一些小片的阴影,他们扭曲着,混合着,形成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脸的其他线条已经变得不太清晰,唯有两片干嘴唇突兀地翕动着,宛如风中枯萎的树叶。

    “请不要杀我!”他充满绝望地说了一句俄语。

    砰!——枪响了!

    我惊恐地睁开眼睛,看到morris拄着拐杖,迈着他特有的颤巍巍的步子,正从“摩西会堂”里走出来。

    我收敛起不寻常的神色,迎着他走过去。他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圈和鼻尖上却泛着潮红。我看得出来,他的神色也不太寻常。

    “您还想去别的地方么?或者……我们先去吃饭?”

    morris摇摇头,说:“我没什么胃口,请你陪我在这附近走走。”

    我点头答应,默默走在他身边。

    “你对这一带熟悉么?qin。”morris问我。

    我抬起头看看周围,点头道:“是的,我的外婆曾经住在这附近,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儿。”

    “你的外婆,她还活着么?”morris颇感兴趣地扭头问我。

    我摇摇头,回答道:“并不是人人都能像您这样幸运地长寿。”

    morris沉默了,他保持着缓缓的步速,沿着长阳路的林荫道静静地走着。我并不知道他想要去哪里?他也不向我问路,似乎他对这里比我更熟悉。

    我随着他拐上一条小马路,马路边是一溜儿提神的石库门,虽修缮过,但依然散发着旧时代的袅袅气息。路口一张躺椅上,一位老爷子神情泰然地靠坐着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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