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青石长阶,舒楚背着张梦翎走上了千羽坪,开始由于地势的原因看不清坪上的情况,等能够看清楚之后,舒楚心中不由大骇。
    这骇然不是缘于恐惧,而是缘于惊奇,纵使见闻广博武功超凡,舒楚还是为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而震惊不已。
    充沛灵气笼罩之内,大大小小的生物满地皆是,除了几百名年轻道人,其他的,却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虎、豹、熊、貔、貅、犀、狐、鹿、麋、狸,无论是生性凶猛的,还是安静的,都静静地伏在地上,抬头看着场中心处那正滔滔不绝的灰衣道人。场中还有各种鸟禽,或是停于猛兽的额上,或是立在了道士们的肩头,一双双小眼中泛着沉迷的神色,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道人。对出现在场中的舒楚和张雨灵,甚至都没有回头看。
    场中那灰衣道人,须发皆白,身形削瘦,仙风道骨,语若清风,让人忘机。
    “道者何?即鸿濛未判前,天地未兆,人物无形,混混沌沌,浑然一气。无涯无际,无量无边,似有一物,由混沌而成,盘旋实际,先天地而生者,所谓无极是也。寂虚而育生机,寥廓而含动意,所谓太极是也。万物皆有两,惟太”
    舒楚有些恍惚,这个灰衣道人,必是张继先无疑,却想不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对着场中言语不绝,辅以手势动作解说的老道,舒楚忽有卑微之感。
    所对生灵,不拘于人,这老道士已臻天道之境,远非自己可以比拟,听着老道士论道,舒楚若有所悟。
    道分双面,亦有阴阳?舒楚轻轻一叹,已预料到这一趟来,必将有所获。
    “水轻而浮,为后天之气,属外药;金沉而重,为先天之命,号真铅——又号金丹,又号白虎初弦之气,其名不一,是为内药。先天金生水,为顺行之常道”接下来张继先所论的关于道家五行的修行舒楚没有听入耳中,毕竟,他不是修道者,这些对他用处不大。
    看着眼前的宁静详和,舒楚负着一人,显得格格不入,入世修行以来的种种纷扰心事纷至沓来,自己是不是错了?
    终于,张继先停止了讲道,他轻轻拍掌,朗声道:“此次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众野兽飞禽纷纷散去,只是,鸟兽也知道感激,走兽低头,飞鸟盘旋,才四散而尽。众道人也是弯腰行礼,朝山上道观行去。
    “你们回来了?”对着舒楚三人一笑,面容清矍的老道迈步走到了近前,轻轻说道。
    “师傅”张雨灵得见恩师,各种委屈涌上心头,就要落下泪来,张继先轻轻挥手,道:“等一会再说!”
    只见他手一招,舒楚背上的张梦翎身躯漂浮而起,竟浮在了他的面前。
    枯瘦的手指搭在了得意爱徒的手腕上,张继先花白的眉头一挑,伸手抱起了自己的徒弟,朝舒楚微一点头,道:“跟我来!”
    “师傅,师兄他没事吧?”没能诉说自己委屈的张雨灵连忙询问。张继先淡淡摇头,迈步如飞。
    穿过宽阔的千羽坪,又沿着石阶向上走了三四里,才到了天师观的门口,穿过山门,直接进了大殿,舒楚有些不明白,不带着张梦翎去休息,却带来了天师殿干吗?
    殿中供奉的是三清尊神和历代天师的牌位,供桌上燃着淡淡青香,几样供品极为精巧。
    张继先走到了供奉边,燃了三柱线香,竟是跪倒在蒲团上,张雨灵也是诧异得很,却出奇地没有询问,也到张继先的后头跪下。
    三磕九拜之后,张继先开始祈祷。
    “历代先师在上,第十一代弟子继先诚心祈告”接下来的话,张继先的话变得低沉,舒楚也没有凝神倾听,毕竟,既然张继先压低了声音,言外之意就是不让自己听到。
    “现有第十二待弟子张梦翎骨骼清奇,天资聪颖,我派重任还得落在他的头上,如今他身受重创,弟子无力救治,现将动用龙虎金丹,不唯救此子一命,更助他于修道之路上更进一步,日后将我天师道发扬光大!”
    祝告完毕,张继先走到供桌边上,祖师牌位的后边石壁上,却不知何时伸出一个石屉,张继先恭敬地从中取出一粒青色丹药来。
    隔离这么丈许远,舒楚就闻到了扑鼻的清香。
    将龙虎金丹给张梦翎服下,张继先着张雨灵带她师兄前去休息,还嘱咐她在张梦翎醒来后让他趁此机会行功。
    偌大的殿中只余下舒楚和张继先两人。
    “你随我来!”张继先大袖一挥,当先出了天师殿。
    舒楚有些诧异,张继先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唯是在自己面前不避嫌,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一般。对于自己的到来,张继先既没问自己身份,就像是早有有料,难道道法精深后,连这等琐屑都能料到的?
    随着张继先出了殿门,却又来到了千羽坪上。
    “楚天舒是吧?你师傅还好吗?”张继先站定后,看着寥廓苍天,负手而立,淡然问道。
    “我师傅?”舒楚一怔,浑料不到张继先有此一问,难道张继先还与自己恩师有旧不成?
    “家师先逝已有七年了!”舒楚虽然不知道张继先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是提起恩师,纵使是豁达如他,也忍不住有些怅然。
    听到舒楚的回答,张继先愣了半晌,回头看向舒楚,长叹道:“想不到去得这么早!”
    “真人与家师认识?”
    张继先点了点头,怅叹道:“兄弟一场,去时却也不告我一声,难道,这么多年,还不能原谅为兄么?”
    花白的胡须轻轻抖动,额上皱纹纠结,语气中充满了寂寥萧索,舒楚知道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已逝的师傅听的。
    涌起了伤感,舒楚笑得有些凄楚和哀伤,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人可以比拟。
    “家师去时,是微笑着去的,并无舍不下!”虽不知道张继先和师傅是什么关系,但舒楚还是出言来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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