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四海醒来后,身上已穿戴好衣物,还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夙昔日却没有陪在身边,眼前的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长袍蓝冠,标准的大夫打扮。

    见容四海睁开双眼,袁大夫连忙凑上来关怀地问:“容姑娘,你醒了,可有感觉何处不适?”

    她试着微微活动了四肢,并无大碍,但□仍是隐隐作痛,想必伤口不会那么快愈合。“已经好很多了。”

    袁大夫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要记得按时换药,老夫先行一步,去向三王爷复命了。”

    容四海却猛地拽住他的衣袖,抿了抿唇,忐忑不安地问:“先生已为我诊断过了,除了皮外伤,可还有其他毛病?”

    袁大夫微微一笑,双手作揖恭喜道:“姑娘已有三个月身孕,怎么能叫毛病,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啊。”

    容四海顿时脸色煞白,全身的血都凝固住不流了。终究,纸包不住火,孕事还是暴露了。怎么办,她该如何保全腹中胎儿?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袁大夫前脚刚离开了帐篷,便有丫鬟端着热腾腾的汤药进来了,容四海不用先也能猜到那为何物,双手不知觉地攥紧了床单,将视线移到别处。

    “我不喝。”

    丫鬟不疾不徐地走至床边,双手将瓷碗呈上,微垂着头道:“请容姑娘配合。”

    “我不喝。”

    丫鬟纹丝不动地保持着递药的动作,因为受过长期训练,她已能做到无时无刻不面无表情、平静如水地说话:“这是三王爷亲口吩咐的命令,还请容姑娘务必配合。”

    容四海眸中翳转瞬即逝,“是他命令你逼我喝药的么?”

    是啊,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丫鬟仿佛感觉不到手酸,碗被端得很稳,丝毫不抖,“容姑娘,请喝药。”

    “说了不喝,滚开!”容四海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打开,又猛地推了她一把。丫鬟一个趔趄,手中的瓷碗没抓稳,摔在地上,裂成支离破碎的两半。

    灼热的药汁淋在手臂上,她竟眼睛都不眨一下,淡定地弯下腰将瓷片一一捡起来,“堕胎药多得是,容姑娘尽管摔,但脾气闹够了后定要喝,奴婢再去煲一碗来。”话毕便转过身徐徐退了出去。

    容四海朝着她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吼道:“叫夙昔日那混蛋来跟我当面对质!除非他亲自扒开我的嘴、往我口里灌药,老娘就算死也不会喝的!”

    那丫鬟再来劝她喝药时,她果然抓了一把匕首抵在脖颈边,以死相逼。这种抵抗方式起了些作用,丫鬟一天之内都没有再出现过在她的面前,但她亦知道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只能缓一缓罢了。

    如今身边都是夙昔日的人,她无依无靠,唯有自己坚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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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昔日将元帅住的帐篷让给了容四海养伤,自己则搬到了士兵的帐篷里。

    深夜,被他派去刺杀颜如玉和恭羡的死士终于回来了,却满身是血,胳膊也被砍断了一只。

    “奴才无能,请王爷责罚。”死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沾染了鲜血的双手递上一封信纸,“这是他们让奴才交给您的。”

    夙昔日眉头紧拧地将信纸展开。

    先是一排清秀工整的字迹:看在三王爷替小民照顾了爱妻两年的份上,给他留了半条命

    后面紧跟着一排歪歪扭扭的潦草字迹:三王爷下次请派些有水准的死士来吧,或者几个一起上也行,这一个还不够小爷活动筋骨呢!

    他气得七窍生烟,脸涨得通红,一脚将跪下的男人踢飞,“没用的东西!”

    好歹是在皇里出生长大的人,夙昔日虽盛怒一时,但很快便将心情平复下来,突然很想去见见容四海。

    他昨日是气得走火入魔了才会那般虐待她,现在后悔已无用,他心想定要好好同她道歉、日夜不离地陪着她才行。然而,诊断的大夫却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已有身孕,三个月了。

    他还来不及享受为人父的喜悦,便要亲手将自己的骨扼杀,多么悲哀。他无法想象当他端着一碗堕胎药让她喝时,她会露出如何痛彻心扉的绝望表情。他唯有将这件差事交给了雁卉来办,之后便落荒而逃地躲了起来,始终不敢正大光明地面对她,夜深人静时才偷偷地潜入她的帐中看她。

    听说她今日为了躲开堕胎药竟以死威胁,真是胆大包天了。他的手缓缓滑过她的眉目、鼻梁、粉唇、下颚,最后停在了细长的脖颈处,似乎能感觉到冰凉的刀刃驾在这里时的穿心寒意。

    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吧?他不在她的身边,她孤军奋战。不,此时他的立场已与她敌对,他要杀了他们的孩子,杀了她拼命保护的孩子,他才是坏人,不可饶恕的坏人。

    夙昔日眼眶微热,将额头轻轻贴上了容四海的腹部,屏蔽安静地感受着那份温热下孕育着的小生命。

    它好像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夙昔日惊喜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原来是身为母体的容四海醒了。

    黑暗中她的双眸宛如一对琉璃珠子熠熠生辉,情意浓满地凝视着他,“你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我不想第二个也没了。”

    夙昔日握住她如柔荑的纤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温声道:“其实这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青雨怀的孩子是皇兄的,但这个秘密唯有我与他两人才知晓。”

    容四海震惊地睁大双眼,却听他继续道:“当年我虽对云青雨一见钟情,但他真正中意的人却是皇兄。他们两人一个是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一个是神出鬼没的御医,可谓情投意合,哪里有外人足的余地。”

    容四海不禁疑惑,“但为何……”

    夙昔日苦笑着打断她,“后里的男人个个勾心斗角,日日闹得**犬不宁方肯罢休。青雨是向往自由的人,自然不愿后半生便被锁在这样的牢笼里,而夙凌云也是一个难得的明君,身担重任,他不可能为了青雨便辜负全天下的老百姓。后来与青雨交好的一位嫔妃因被人陷害而获罪赐死,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定是皇后在幕后一手纵,但仅因为皇后是宰相之嫡子,夙凌云竟然毫不追究他的过错。青雨看透了也看开了,他既不与夙凌云吵也不闹,平静地与他断绝关系后又发誓绝不为妃,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皇。但是时青雨腹中已怀了夙凌云的胎儿,想生下来却又无处可去,我得知情况后便主动收下了他,并答应永远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但没想到……那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

    容四海久久怔住,不能言语。

    “亦正是因为如此,青雨临死前才会不停地叮嘱我万万不可让童恩掉入后这个大染缸。”

    “夙凌云既然爱的人并非童恩,又为何执意要纳他为妃?”

    “夙凌云虽爱青雨,但也极度痛恨他的‘背叛’。如今童恩是青雨遗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猜夙凌云要么是为了睹物思人,要么是为了将未来得及发泄的仇恨转移到童恩身上。”

    容四海不禁打了个哆嗦。

    夙凌云双手捧起她的脸,与其对视,幽深的眸底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网,“事到如今,你说我该怎么做?……两年前我曾同你交代过不能在童恩成为王妃前怀孕,你偏偏不听,瞒着我喝了圣水,现在胎儿已三个月有余了,童恩那边却始终毫无动静,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容四海抿了抿唇,想告诉他,自从那次喝了麝香后,她再未瞒着他偷饮圣水过。但现在既已怀了孩子,再追究成因也无济于事。

    她伸手牢牢地抱紧他,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我并非圣母,童恩固然重要,但这种状况下我自然会事先为自己考虑。无论你的最终打算是什么,这个孩子我都必须要保住,拼上命也要护着。”

    夙昔日沉默着没有回话。

    半晌,容四海突然道:“我有一个方法,你听听。”

    “趁着仅有几个人知道我怀孕的事,你赶紧封锁了这条消息。我暂时远离王府里的所有人,搬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住,偷偷地把孩子给生下来。只要不被夙凌云的人查到,一切都好办。待童恩成为王妃后,你再把我接回王府。这虽不是万全之策,但却是唯一的出路了。”

    夙昔日仍在犹豫,容四海却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便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孩子死,要么我跟他一起死。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夙昔日心口仿佛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血淋淋的,咬牙道:“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o(︶︿︶)o唉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是上天早都定好结局的啊,无论过程如何,最终都是要走到那一步的。

    日爷如果不答应四爷,这孩子就得死,这感情就得破裂。

    但他答应了四爷,这分居两头的,感情也不见得能升温。而且太后暂时当后妈,中途肯定得给他们出点差错。

    呼唤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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