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道:“我没见过皇帝,不知道他什么样,这可如何是好。”

    春宝有些得意,“我见过啊。”

    淮淮很是羡慕,“你这么能耐。”

    春宝挑了一双稀疏眉,“去年我上福寿殿擦地见的,皇上可真厉害,想打谁就打谁,底下那些个大臣吓的尿裤子,可神气呐..”

    淮淮些许为难,“按你这意思,是叫我去打别人?可这又有谁来给我打呢..”

    “我啊!”春宝拍着胸脯,“待咱两个一见着美人姐姐,你便动手打我,显的你厉害。”

    淮淮很是感动,拍拍春宝肩膀,“忒够兄弟。”

    春宝道:“无需客气,只不过到时候你打我要打的轻些,我怕疼。”

    淮淮道:“那是自然。”

    春宝起了身,搓掉棉袍上的干泥,“你我得想些说辞,能平添许多气势..”

    淮淮心生一计,“到那时,一旦见了美人姐姐,你便高喊‘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如何?“

    春宝道:“我倒是觉得‘呆!你这淫贼,竟敢调戏良家!’听着好些,毕竟是为了在美人姐姐眼前显示英雄气概,这样说,更威风些..”

    淮淮点点头,“说完这些,我便揍你?”

    春宝道:“那是自然,给这善解人意的美人姐姐看着了,定会心软,上来劝架的。”

    淮淮道:“那可如何是好,她要过来劝架,我必然不能继续打你,还如何彰显英雄气概?”

    春宝道:“无妨,你若见了美人姐姐求情,定要说‘姐姐心善,在下这便应了姐姐的意,饶他一次罢’,如此,便显得你有情有义。”

    “春弟实在好学识,在下佩服。”淮淮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春宝腼腆一笑:“我哪有什么学识,不过是因为宫里头的娘娘爱看戏,我就跟在后头看了一出戏,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戏文罢了。”

    “什么戏?竟这样好..”

    “听公公说,叫什么‘窦娥冤’。”

    淮淮双手收在袖儿内,神色茫然,“恩,如此…”

    春宝道:“恩..”

    “好,就这样说定了,”淮淮回过神一样,“我们上哪里去寻那美人姐姐呢..”

    春宝也跟着起了劲儿,“这好办,浣衣局里基本上是每个宫女儿都会去的地方,咱们过去天天守着,不信碰不上那美人姐姐。”

    淮淮嘴角一弯,笑意满面,“好!”

    接连两日,两人都带了饭,整日蹲在浣衣局宫门口,等那位美人。

    话说这浣衣句里婳羽宫并不算远,游公公跟了几次,发觉两人也算安生,便放心的由着两人去了。

    淮淮穿一身簇新的太监服,头发梳的板板整整,立在浣衣局门口,眼露倦意。

    身侧的春宝倒是精神的很,通红的小手里攥紧了一只冷透的肘子,正瞪圆了眼啃的发狠。

    老远的来了几个宫女,黑发素服,个个白一脸,没半点表情。

    春宝停了嘴,油腻腻的脏手抓上淮淮的衣裳,“右边大个儿那个是不是那你看中的那个?”

    淮淮闻言,忙缕缕头发,扯了脖子去看,眼底登时一暗,“你给油沫子糊了眼了?没看见她天生一张马脸,哪有个美人的摸样..”

    春宝嘴里又嚼上两下,“挺好啊,看那一双大眼。”

    淮淮一撇嘴,“越发像个马。”

    语毕,泄气一般蹲在宫墙根儿,面色颓然,“春宝,这是第几日了。”

    春宝立在淮淮身侧,将手里的水晶肘子装回食盒内,小心的搁在地上,腾出十个指头数了数,

    “约莫三日。”

    淮淮起了身,拍掉头顶积雪,“三日都要约莫着来,我看你是等的越发糊涂了。”

    春宝忙拎着食盒,跟在淮淮后头,“你不等啦?”

    淮淮道:“接连几日蹲在此处,实在无趣,我去转转。”

    ☆、救美

    日朦胧,大雪纷飞。

    御书房内铜炉正旺。

    喜连立在豆青釉双耳三足炉前,拿了瓷钳伸向身侧小太监端着的木盘里,取了一小块炭,搁在香炉里头,接着以细腻香灰掩埋,将那隔火银叶装回去,又舀铑一匙上好的檀香粉在银片上头,不一会,整个大殿里便是香风袅袅,低回悠长。

    做完了手里的活计后,喜连转了身,躬身上前,抬眼去瞄龙案上的茶盏,见其空着,便赶忙撤下来,递给那些个小太监,吩咐着在上一盅来。

    元荆帝冷一张脸,拿过朱笔,在手中的折子上画了几个圈。

    眉目和煦,眼底却是死气浓郁。

    “无能蠹虫,白食了朕这么些年的俸禄…”

    那鲜红的汁液透了宣纸,伤口一样,醒目而突兀。

    外头的太监忽然轻脚跑进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叩见皇上….禧妃娘娘…娘娘在外头哭喊半晌…吵着要见皇上。”

    元荆微蹙了眉,却未放下手中的笔。

    就像是依旧沉浸在那诛杀大臣的折子里,自来就没有什么小太监的出现。

    喜连见状,心领神会。

    走几步上前,指着小太监的鼻子开骂,“你这蠢物!皇上都已经下了令,她这意思,是要皇上收回成命了?”

    小太监吓的面如土色,伏在地上哆嗦着,“奴才…奴才该死…可那禧妃实在是太过凶悍..不依不挠,非要过来..奴才实在是不敢拦啊…”

    喜连偷睨一眼皇上,瞅着龙颜淡漠,这才继续道:“有何不敢,如今她已是废妃之身,还敢大闹御前,实在胆大包天,再者说,你们办事不力,竟敢来奏报,简直昏了头了!”

    那小太监闻言,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知错!求皇上饶命!”

    喜连深弓了腰,转了头去看皇上。

    元荆搁了笔,凤目微沉,“拖走。”

    那小太监吓的脚软,虽叩谢领命,却是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喜连见状,忙将其拉拽起来,怒道:

    “还不快下去,找几个侍卫将她带走!”

    那小太监感恩的忘了喜连一眼,踉踉跄跄的朝外跑去,好容易到了门口,竟摔了一跤,又慌忙的爬起身来,推门而出。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更衬得门外女人的哭嚎声尖利刺耳。

    “皇上..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多年,此一番也是初犯,还请皇上念在臣妾往昔侍奉皇上殷勤小心,宽恕臣妾这一回..”

    元荆面皮冷白,毫无血色。

    “喜连——”

    喜连躬身上前:“奴才在。”

    “跟朕去一趟梅园,散散心。”

    ***

    朱阙楼榭,朔风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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