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慢悠悠开口,“老夫怎么当时不见大人这般清楚,眼下又来大肆指责刑部,大有推卸责任之势。”

    “推卸责任?罢罢罢,我索性同你将个清楚,也免得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见众人纷争不休,一旁沉寂许久的兵部侍郎忽然上前一步,

    那声音自身后嘈杂的吵闹声,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启禀皇上,北疆军报,说是宁成局势紧张,大战在即,兵力不足,望皇上速派军饷用以募兵。”

    ….

    田崇光默不作声,抬眼去看那端坐与九龙金漆坐座上的人,掩不住的同情。

    大平之衰败,始于圣桢。

    自圣桢帝登基以来,直至太初,朝政荒废,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加之还有个仲廷玉祸乱朝纲,使得贪官污吏猖獗异常,待到了元荆年间,想来那立在权利顶峰的的人,看道的该不是如画江山,而当是狼烟废墟。

    有意思的事,元荆帝倒也是能干实事,发了狠的添砖加瓦,力阻颓势。

    这添的第一块瓦就是何晏。

    以奸治奸,平定四野,成效不错。

    接下来便是肃贪,整治朝廷风气。

    只可惜这元荆帝的运气实在太差,登基五年,刚清除了奸党后,便遇上了百年不遇的饥荒,秋季颗粒无收,到了平日粮食富足都青黄不接的春日,百姓流亡,致使寇患爆发,势如破竹。

    同时关外赫连一族声势渐起,北疆烽火连天,边境岌岌。

    大平已成摇摇欲坠之势,顷刻崩塌。

    这烂摊子才刚有些起色,竟转而眼瞅着就要收摊。

    戾气浓浓的盘桓在额上,元荆怒喝一声,

    “都闭嘴!”

    一时间,朝堂寂静,无半点声响。

    群臣都以为皇帝此一番是要甩袖而去。

    便都躬身准备高呼万岁,送皇帝退朝。

    元荆的声音自空气里寒冷异常,

    “都给朕一件一件的核对!对不完谁都别走!”

    顿了顿,又垂眼去看田崇光,

    “林昌请两百军饷,眼下国库无银,朕自后宫藏库给他拿一百万两,此事由你着手去办,寻人押送,待到了北疆若少分毫,朕定不饶你。”

    田崇光抱拳跪地,“臣遵旨。”

    元荆继续道:“太仓无粮,由户部拟定征粮,以供东南军需。”

    户部尚书赶一步上前,音色颤抖,“皇上恕臣无能,未能尽善国库,臣愧不能当,恳请皇上准臣高老还乡。”

    元荆微微蹙眉,“你为国效力,朕看在眼里,眼下国库至此,并非你一己之错。”

    众臣一窒,难掩的惊悸。

    照以往元荆该是暴跳如雷才对,今日竟这般温和,实在反常。

    正揣测猜疑间,又听得元荆声色冷清,

    “喜连——”

    身侧的喜连躬身上前,“奴才在。”

    “为朕代笔。”

    喜连顿了片刻,恭敬应一声后,赶忙铺纸执笔。

    一干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出声,都垂首弓身,静候圣意。

    元荆轻吁口气,面色些许缓和,

    “大平忧患至此,罪责在朕,朕愿自此之后减膳撤乐,罪己下诏,遍告民间,仰体朕心,共救国命。”

    福笀殿外,已是春意正盛,芳草萋萋。

    孤高自负的天子一字一句,如玉落珠盘。

    白绢上端正的小楷绵延不休,字字泣泪。

    中兴之梦,踌躇满志,转眼成烟。

    元荆六年春,元荆帝初下罪己诏,可谓危局使然。

    ***

    未央宫,窗外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像是惊飞的鸟儿。

    何晏放下手里的信函,朝外头看去。

    一边的顺顺笑意阑珊,“开春了,这燕子都飞回来了。”

    何晏未接话,只愣愣的盯着那宫门口外的隐隐明黄,将手里的信函攥成了团儿,扔进装着药瓶的食盒里,

    “处理了。”

    顺顺神色宁定,阖上食盒盖子,转身出了殿。

    一度春来,几番花痕,哪管谁人离恨。

    元荆进了殿,对上何晏的眼,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

    “淮淮,过来。”

    何晏立在原地,微微寒战着说不出话来,后又四下里去找淮淮。

    半晌后,才禁不住满面讥诮。

    哪里有什么淮淮。

    自己不就是淮淮么。

    ☆、57 掉包

    元荆竟也不计较,反而缓步上前,垂头去看那桌面儿上散乱纸笔,

    “怎么还练上字了。”

    何晏见他眼睫低垂,郁郁寡欢,便冷声道一句,

    “看你这摸样,莫非是在朝廷上挨欺负了?”

    元荆心绪繁乱,全然未觉淮淮有异,只淡然回了一句,

    “没有。”

    何晏自语道:“也是,除了我谁还还敢欺负你。”

    元荆抬眼看何晏一眼,黑眸幽幽的绽了冷光出来。

    何晏醒过来一样,心里头想着淮淮平时的摸样,伸手一把将元荆拉近了怀里,强笑道

    “无妨,皇上,还有我呐。”

    元荆微蹙了眉,却未有伸手推开,

    “恩。”

    正巧到了服药的时辰,未央宫的小宫女提了食盒推门而入,正想着将药送上去,却见喜连自一旁负手而立,心里登时明白三分,忙福一福身子,转身退避。

    可还未走出几步,就给人叫住了,

    “这是什么?”

    小宫女木然道:“药。”

    喜连道:“拿来给咱家。”

    宫女闻言将食盒放置妥当,小心翼翼的将药盅端出,递到喜连手上,

    “劳烦公公。”

    喜连接了药,轻咳一声,转而进了内殿。

    方才还如胶似漆的两人听得外头的动静,已然分开,喜连将药盅搁在食桌上,垂眼道:“是时候服药了。”

    元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药,便转头去看何晏。

    何晏避之不及,四目相对后,心中一震。

    可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摆出一副欢喜摸样,凑上去,端了药盅。

    临了也未忘记剜一眼那送药过来的小宫女,后便仰头喝下。

    元荆盯着那喝药的人出神。

    几次都想张嘴制止,到头来还是生生的忍了回去。

    ***

    烛心如豆,一双枯瘦的手接过小厮递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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