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户部。
    李宏连着喝了好几杯茶,还是不见尚书来见,不禁有些愠怒。
    “嘭!”
    茶桌震颤,茶杯摔个粉碎。
    娘的,昨儿老子来晚了,今儿可是一大早就来了啊……李宏暴喝:“户部的人呢?都死了啊!”
    “这呢,这呢,”一主事小跑进来,赔着笑脸,“侯爷消消气,近来户部忙了些,呃呵呵……”
    “少废话!”李宏哼道,“我不管户部尚书有多忙,立即来见我!”
    “哎呀侯爷……”
    “请叫我总兵大人!”
    “……总兵大人。”主事忙改口,谄笑道:“尚书大人确是忙,近来秋闱……”
    “秋闱都结束了!还有,秋闱跟户部有什么关系?那是人礼部的事。”李宏怒道,“我可是奉了皇命,怎么,皇上的旨意在南直隶不管用?”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户部一个主事哪敢接,讪讪道:“总兵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再去看看。”
    足足两刻钟,户部侍郎才姗姗迟来,尚书依旧不露面。
    “呵呵……许久不见,李总兵宝刀不老……”
    “少废话!”李宏毫不客气,“银子,三百万两,皇上特批,立刻!”
    “这个…”侍郎讪笑道,“既是皇命,户部当然遵旨,然,如今户部也穷啊。”
    “穷?”李宏笑了,“你当本侯瞎了不成?”
    侍郎:“……”
    仅是永青侯一家,一年交税就高达两百余万,加上金陵诸多大户,如养猪的曹国公,丝绸大户刘家,家具龙头王家……以及大小酒楼、客栈、妓院等;
    每年赋税都不低于五百万两,抛开官吏养俸,修路补桥,赈济灾民……等必要支出,仍大有剩余。
    “李总兵……”
    “叫我永青侯!”
    “……永青侯爷,户部也有难处啊!”户部侍郎大吐苦水,“应天府税赋不交付京师,却要负担起江南一带的财政支出,可不仅仅是金陵一地啊,今儿这涝了,明儿那旱了,有时还会有流民,一城养……”
    “嘭!”
    户部侍郎一哆嗦,悻悻道:“当然,户部会尽力给李总兵凑,不过这需要时间……哎,哎哎……”
    双脚离地的户部侍郎两脚踢打着空气,满脸的惊骇,亦有惊怒。
    李宏单手攥着他的衣领,提起,凑近,森然道:“今天不拨银子,你要还能继续做侍郎,那水师总兵官也一并让给你来做!”
    “咳咳咳……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户部侍郎呼吸不畅,老脸憋得通红。
    李宏放下他,淡然道:“本官就在这等着,要么痛快拨银,要么……”
    他冷笑道:“老子可要动粗了!”
    “你你你,你敢造反不成?”户部侍郎须发颤抖,呼哧呼哧直喘,“本官是皇上任免的官员,是朝廷……”
    “要造反的是你们!”李宏沉声喝道,“皇上的旨意都敢推诿,还有脸说皇上,还有脸提朝廷?”
    “一句话!要么给钱,要么随本侯一起去京师,你们户部有什么困难,大可向皇上倾诉。”李宏狞笑道,“不让老子好过,就都别过了!”
    “不不,没,没说不办啊?”户部侍郎顿时心虚,“你总得给户部一些时间吧。”
    “给你们时间了啊,这才辰时末,时间绝对充裕。”李宏哼了哼,突然扬声道,“来人!”
    ‘蹭蹭蹭……’
    近百水师涌进来,个个凶神恶煞。
    李宏淡然道:“拨款,他们是来帮忙的,不拨,他们是来羁押你……以及你顶头上司的,我呢,是个粗人,你的那些大道理,届时留着向皇上说便是。”
    “你……!”
    “拿不了主意就上报,记着户部只有今日一天。”李宏语气淡淡,“军中无戏言,我这个水师总兵官做了这么久,没开过一次玩笑。”
    …
    ~
    青楼。
    李青、唐伯虎小酌。
    这里异常冷清,除了二人再无其他客人,再不似昨日那般喧嚣。
    青楼是李家的产业,虽叫青楼,却无妓女,且也不大,不过,十分精致,奢华!
    这是用作喝茶听曲谈生意的地方,李家也不指望它赚钱。
    “早知先生不凡,却没想到先生竟如此大手笔。”唐伯虎惊叹。
    他虽不知酒楼来头,却也清楚李青能包场,且还能把他的那些‘迷弟’‘迷妹’拒之门外,需要多么大的能量。
    “故人叙旧,自然要清静些,我这人也不喜欢吵闹。”李青笑笑,看着唐伯虎半头的白发,又不免唏嘘。
    历史上的大才子,也是这般命运多舛吗?
    唐伯虎欣然点头,惊奇道:“说起来,我们足足十年未见了,十年不见,先生风姿不减当年分毫啊!”
    “我是个医生,同时也是个道士,深谙养生之道。”李青说谎如家常便饭,抿了口酒,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是个有才的人,今大明国力昌盛,发展迅猛,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明年就是会试了,望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考个会元……不,届时来个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唐伯虎喃喃,继而笑了,“未尝不可!”
    这一刻,他颓废尽敛,浑身散发着自信光芒。
    然,如此狂妄,却并不违和,就好似……本该如此。
    小云啊小云,这下你可多了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啊……李青暗暗比较两人。
    两人年龄差不多,明年又是同科考生,且都非常人,家境都算殷实,性格尽管不同,却都有不羁属性……李青期待。
    不过,虽说他仍是更看好小云,可单论科举成绩,李青对王守仁的信心并不足。
    亦或说,唐伯虎的才情太强了!
    不管是后世知名度,还是眼下的名震江南,都不是王守仁能比的。
    名,也是一种势!有了它,事半功倍。
    它能推的人走向更高,更远。
    李青相信用不多久,唐伯虎的名气就会传遍京师。
    这样的顶流进入仕途,根本不缺折节下交的官员,一来,多数文人一向喜欢附庸风雅,二来,唐伯虎名声太响,潜力太强;自不乏上赶着的官员。
    如此一来,唐伯虎的仕途之路定然顺风顺水。
    “那就提前预祝唐老弟连中三元了。”李青举杯。
    ‘叮!’
    二人一饮而尽,唐伯虎笑道:“定不负所望!”
    李青含笑点头:“我在京师有一朋友,名叫王守仁,明年你们将会是同科考生,若有闲见了他,可多聊聊。”
    唐伯虎才华横溢,可未来在做事上,大概率是及不上王守仁的,若二人能成为好友,相互取长补短,乃是双赢。
    当然,李青这么想,却不敢保证具体能不能成。
    闲来无事,走一步闲棋,又没有什么损失。
    再见唐伯虎,他没了第一次的那种激动心情,却仍对他有一层滤镜,交集虽不多,更谈不上交情,李青却想帮他一把。
    “先生的朋友,伯虎怕是高攀不起啊!”唐伯虎说。
    李青笑道:“你唐大才子的名气如此响,说不上高攀,届时,报上我名字即可。”
    “还不知先生名讳……”
    “李青。”
    …
    永青侯府。
    李青一回来,李雪儿就迎上前,问:“李爷爷,你去见那个唐伯虎了?”
    “嗯,你对他不是无感嘛,就没带上你。”李青笑着说,心情不错。
    见他如此,李雪儿嘻嘻笑道:“李爷爷,孙女想求你个事儿。”
    “是想随我们出海?”
    “啊?”李雪儿惊诧地张大嘴巴,“李爷爷,你真是神了,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这并不难,参考你之前离家出走,再看你这讨好模样,我哪里猜不出?”李青失笑。
    李雪儿点着脑袋,一脸期待,“所以……可以吗?”
    “不可以。”李青笑容一收,无情拒绝。
    “为啥?”
    “哪有水师出海远洋,带女人的啊?”李青白眼道,“你当大明水师是你家开的?”
    “……慎言,慎言。”李雪儿左顾右盼,见无旁人,这才拍着胸脯,“李爷爷,你能不能别这么……肆无忌惮啊?”
    “德性。”李青撇撇嘴,哼道:“你一未出阁的女娃,要矜持,矜持懂吗?”
    李雪儿不忿:“我娘都可以,我为啥不行?”
    “谁让她是你娘呢。”李青摊了摊手。
    “……”李雪儿不死心,“李爷爷您就带上我呗,你最好……”
    “滚!再逼逼抽你!!”李青撂了脸子。
    “……算你狠,不跟你亲了。”
    呵呵,我不差你一个……李青哼了哼,转身去了藏书阁。
    …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户部尚书、侍郎,望着眼巴巴的看着银子被搬走,一边揉着衣领,一边气急败坏,嘴里滔滔不绝,“粗鄙不堪,妄为大将……”
    巴拉巴拉……
    忽见李总兵拨转马头返回,二人忙住了口,管理了下情绪,上前道:“李总兵还有事?”
    李宏嘿嘿笑道:“刚净顾着高兴……咳咳,今日多谢两位配合,哈哈……多谢!”
    拱了拱手,李宏这才驾马离去。
    官场规矩嘛,他岂会不懂?
    然,二人并不买账,反而愈发气愤!
    杀人还要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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