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明和褚瑶的餐桌上,今夜也多了几份卤味。
    褚瑶见了很是意外,厨房里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上一道就算了,怎么还一下子上了好几道,莫不是想偷懒
    似是看出了褚瑶的疑问,贺景明解释了一句“这些卤味都是崇柯送来的。”
    说是买太多了吃不完,给他送了一堆还不准他浪费。
    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贺景明悠悠叹了口气,有这样的朋友可真是他的福气。
    褚瑶一听是周崇柯送的,当时便愣了愣,不过仔细一想想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奇怪了,周崇柯这人做事向来都随心,只要他高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提筷尝了几口,不曾想竟是意外地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周大人这是从哪挖的厨子,手艺倒是同京派的厨子不太相像,吃着还挺新鲜。”
    褚瑶夸赞了句,这菜下饭,干吃也上瘾,连带着她今日用的饭也比往常多了些。
    “味道确实不错。”
    贺景明也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末了,他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继续道“听崇柯说这是在他之前那丫鬟开的卤味摊上买的,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经常去买点回来,正好也照顾照顾那丫头的生意,我看崇柯对那丫头还挺上心的。”
    褚瑶口中的咀嚼动作瞬间停止。
    周崇柯的丫鬟做的该不是她在唐国公府见到的那个丫鬟吧
    想到这,褚瑶一时间竟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那叫一个如鲠在喉。
    吞苍蝇似的勉强咽下,褚瑶问道“你说的丫鬟是叫阿芜么”
    贺景明挑眉,很是意外“你认识周崇柯那丫鬟”
    姓周那厮藏着掖着,他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褚瑶什么时候竟是见过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褚瑶沉默了。
    还真是那丫鬟
    怪不得一个丫鬟都能打扮得跟个小姐似的,还带着个面帘,定是生了副狐媚子长相,如若不然,怎会连周崇柯堂堂一世子爷也被其给勾引了去。
    褚瑶心中冷笑了一声,只叹那丫鬟手段了得,心底里很是看不上。
    见褚瑶脸色变了又变,对他的问题又听若惘闻,贺景明有些奇怪“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褚瑶回过神来,朝贺景明笑了笑,道“只是突然想起我与那丫鬟曾有过一面之缘。”
    自上次辱骂虞秋秋被景明给听见之后,她便觉着景明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陌生了起来,这样的变化令她的心底很是不安。
    是以,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将她那日在唐国公府给阿芜解围的事情给说了。
    她想着,这事说出来,或许能够稍稍扭转一些她在景明眼里的印象。
    果不其然,贺景明听后眸中便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你俩也是有缘。”
    “是啊。”褚瑶讪
    笑着应和,可甫一低头,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谁稀罕跟一个丫鬟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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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褚瑶却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阿芜不是周崇柯的丫鬟么,怎么你刚才说她竟是自己摆了个食摊”
    贺景明饮了杯茶,道“他那丫鬟偶然发了笔财,自己赎身脱了奴籍,现如今也算是个正经的老板娘了。”
    穷人乍富,总是难免挥霍,阿芜能够在得了自由身之后仍旧不骄不躁脚踏实地,这等心性倒是令他颇为欣赏。
    “说起来,崇柯还托了我帮忙调查阿芜的身世。”
    一想起这个,贺景明就有些头疼,他好好一介闲散人士,那姓周的净是给他找事做,偏生他还不好拒绝,那姓周的一句“这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就堵上了他的嘴。
    为了给他办这事,他说不准还得出京去跑一趟。
    只是抱怨归抱怨,贺景明摇了摇头还是认命地起身往书房去了,他得先去看看周崇柯给他的那些资料。
    褚瑶看着贺景明离开的背影,心中的鄙夷却是更加深重了。
    都是女人,那个叫阿芜的打的什么算盘她能不知道也就是男人不知其中弯绕,才会被其给蒙骗了去。
    那个叫阿芜的,说得好听是自立门户自立自强,说难听点那不就是仗着自己得了周崇柯的喜欢,在那使尽浑身解数地顺着竿子往上爬
    想也知道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可能是个低贱的奴婢,她洗去奴籍给自己脸上贴金,所图的分明就是一步登天,好做那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还查身世像她那种打小就被家里给卖了做奴婢的多了去了,原因无外乎是家里穷罢了,有什么好查的难不成还能查出个高门大户来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
    褚瑶嗤笑了声,自觉火眼金睛看得透透的。
    只是想归想,她却是不会再表露出来了,给人的印象一旦崩塌,要想要再重塑起来可就困难多了,她现在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为了这不相干的人,让自己的境况再度雪上加霜实是不值当。
    说到底,周崇柯娶谁都跟她没甚关系。
    甚至
    褚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
    夜深,贺景明书房的灯仍旧还亮着。
    褚瑶端了一碗小馄饨进去,屋内贺景明伏于案前,书桌上铺开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点标注了出了好些个地方,旁边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也显然是被翻了又翻,散在那零零乱乱的。
    “夫君,先用些宵夜再看吧。”褚瑶劝道。
    贺景明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平日里时间多得是,真是许久没有这般熬夜了,灯下看久了眼睛还不太适应,有些酸涩。
    再者,这地图比较粗略,有许多地方,他都找不到在哪,只能大致标个方位。
    只是在这地图上差之毫厘,实际上只怕是会谬以千里,有点棘手。
    “阿芜姑娘当真是命途多舛,短短几年,
    竟是辗转被卖去了那么多个地方。”贺景明很是沉重地感叹了一句。
    “是么”褚瑶走至书房里侧的榻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榻上的矮木几上,然后将碗从托盘里端了出来,再回身时眉头微蹙,脸上尽是悲悯,“这么说来,阿芜姑娘还真是个可怜人呢。”
    “夫君,你可定要帮她找到家人,好教她与家人团聚,真是太可怜了。”
    贺景明起身盘腿坐到了榻上,只道“尽力而为。”
    周崇柯那厮难得铁树开回花,奈何却是公事繁忙走不开,他作为朋友能帮衬自然是要帮衬些,再者,阿芜的遭遇也属实令他扼腕起了恻隐之心,听崇柯说,阿芜通诗书,这年头,能让女子读书的人家应不会是普通人家,定是家中起了什么变故,他若能让阿芜同家人重聚,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贺景明吃着的时候,褚瑶便帮他整理起了那些被翻得凌乱散落的资料。
    看他标注出来的地方一个个都不太确定,褚瑶开口建议道“不如将这些资料抄录一份给哥哥,哥哥所在的廷尉司执掌天下诏狱,与各个州县文书来往也比较频繁,此事托哥哥来查,说不定会容易些。”
    贺景明听完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他顿时馄饨也不吃了,起身三两步又回了案前“我今晚就将这些抄好,然后明天一早”
    贺景明说到一半忽地卡了壳。
    一想到大舅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有点打怵,如无必要,他还是不要往大舅哥面前凑了吧
    贺景明看向褚瑶“要不,我给你,你去拿给大哥”
    褚瑶默了默,哥哥不就早前的时候给他找过几位大儒,试图让他考过一回科举么,至于怕成这样么
    不过,景明让她去却是正合她意。
    反正都要做一回好人了,不如在哥哥那边也掰正掰正印象,省得都以为她恶毒。
    褚瑶答应了下来。
    翌日,褚瑶拿着贺景明抄录出来的一叠资料,用黄皮纸包好,便带着去褚府了。
    去的路上,褚瑶一时兴起想去看看那阿芜的真容,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天仙,居然把周崇柯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只是等她到了阿芜摆摊的地方,却是连个卤味摊的影子都没看见,差人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那懒货得等到傍晚的时候才会出摊。
    “你们也是慕名过来买卤味的吧,那你们下午可得来早点了,那姑娘生意好,来晚了可就买不到了。”一大爷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褚瑶面上带笑,一放下车帘脸就冷了下来。
    不就是个卖吃食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合着想见她一面,还得掐点预约
    “算了,直接去褚府吧。”褚瑶没好气地吩咐道。
    马车当即调转了方向。
    褚瑶指尖在放置一旁的黄皮纸包上点了点。
    周崇柯和贺景明那是身处高位不知底层轻贱,这年头,卖儿卖女的能是什么好人,她那爹娘若是知道他们卖出去的“好女儿”如今傍上了大官,会不死皮懒脸地往上凑
    若是旁的人,只怕是避之不及,他们倒好,居然还想上赶着去找。
    等哥哥帮阿芜将父母寻出来,这京中可就有好戏看了。
    褚瑶唇角随之溢出了一丝讥讽至极的轻笑。
    正好周崇柯和哥哥不对付,她给周崇柯找点麻烦,也算是帮哥哥出口气了。
    褚府。
    虞秋秋收到了虞老爹的一封信,说是他已经自江南那边启程归京了。
    这信是通过驿站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比他们大部队的行进速度要快上些,但算算时间,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虞秋秋看完后便直接将信纸往褚晏胸口一拍“喏,你准备一下吧。”
    褚晏凝眉,什么准备一下
    虞秋秋微笑,提醒道“回门啊。”
    “丑相公终究还是要见岳丈的,你自求多福。”
    虞老爹当初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今这锅里的成了碗里的,那指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褚晏“”
    他接住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沉默了半响,神色越发之凝重。
    而就在这时,随从进了门躬身道“禀大人,二小姐来了。”
    褚晏抬目,眉头皱起“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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