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一人。

    “老师父,你为何不下山去。”申安掰着指头数山下的好处。“这山里太古怪了。”

    老头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看着他,直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心中暗暗懊悔,就老头这张脸下了山不得被人当成妖怪。

    “老师父。”姜云雨轻咳一声,“你可知道黑全这个人?”

    老头默然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也是黑家村的后人。”姜云雨锲而不舍。

    “前几日有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路过此地。”老头用瘦如枯骨的食指点了点寺外,“不知道还活着吗?”

    “你们呢?为何来此处?”一阵风吹起地上的黄叶,老头的身影就像深山中的一缕冤魂,风一吹就能不见,“也是为了这山中的宝藏吗?”

    “大师误会了。”姜云雨微微一笑,他皮相生得好嘴又甜,连厉鬼似的老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种鱼。”

    姜云雨将萤鱼的形状描述一番,老和尚嗤之以鼻,“两个小娃娃,空手就想捉夜游子。”老头喃喃自语,他说的是土话,两人听得云里雾里,估计是在嘲笑他们无知。“你们这些江湖人……”他像是有些怀念,“几十年前有个赤脚大夫将山中的夜游子几乎捕尽,自那以后老僧也许久未见这种鱼了。”

    姜云雨咬牙切齿,又深深作了一揖,“晚辈羞愧,那正是在下恩师。”

    老和尚也是吃了一惊,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抹鄙夷。什么叫父债子偿,姜云雨今天总算知道了。“那为何……”

    “家师并未传授如何捕鱼。”

    老和尚凝视着他,眼中有一丝怜悯。他宣了一声佛号,“老僧时日无多,我佛慈悲,竟让老僧在死前多成就一件善事。你们二人随我来。”

    老和尚领他们进了一间破得快塌的僧房,一开门就是一股尘土味,所幸房中打扫得还算干净。两人在房中唯一一条长凳上坐下,老和尚从跛脚的木桌上取过茶具给两人斟了一杯热茶。

    申安此时已明白老和尚虽长了一副狰狞鬼脸,却内心良善,并不像之前那么怕他,甚至捧着热茶朝对方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不知道放了多久,竟然是馊的,还有一股霉味,险些没吐出来。他偏头看了眼姜云雨,见对方神色自若像是在品上好香茗,不禁暗自佩服。

    老和尚不知道从哪抱出一个木盒,他打开盒盖,将里面的内容倒了个底朝天,俱是一些草叶编织的小玩意。这些小东西存放太久,草叶干裂发黄,还有些生了霉斑。

    姜云雨微微一笑,取过一个蜻蜓模样的。“老师父手真巧。”他摸着那个蜻蜓,眼底染上一层愉悦,“从前我师兄也会编这个。一模一样。”

    老和尚表情有些古怪,“你的师兄是不是到过乌头山。这种蜻蜓只有山中才有。”

    姜云雨一怔。

    “这些草编玩意都是山中才有的东西。”老和尚叹了口气,“这山太邪门了,许多东西别处都见不到。”他取过一个蝴蝶模样的。“夜游子最爱吃这种蝴蝶的幼虫。”

    “哦?”姜云雨回过神,“这种虫子要去哪找。”

    老和尚饱含深意看他一眼,“萤鱼解百毒,然而他吃的红虫便是百毒,毒中之王。”

    “万物相生相克。”申安点头,“这也说得过去。”

    “红虫化蝶即为赤蝶,赤蝶以死尸鲜血为食。”老和尚的目光落在姜云雨背后,“无论红虫还是赤蝶,他们最爱之物就是将死之人的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扇动翅膀落在姜云雨肩头。

    姜云雨侧过头终于看见一直跟着他的蝴蝶,他伸出手指,蝴蝶稳稳落在指尖。申安不无惊恐叫着他的名字,老和尚抬手制住他的叫声,“无妨,赤蝶无毒。”

    “那不是意味着姜兄你……”

    “我确实时日无多。”姜云雨动了动手指,赤蝶亦步亦趋跟着手指转动。“多谢老师父。”

    老和尚收起桌上的东西,“这山中究竟还有没有萤鱼,老僧也不知道。眼下离入夜还有大半日,不如去殿中上一炷香求佛祖保佑。”

    姜云雨哑然失笑,“在下并非礼佛之人。”他看着指尖的蝴蝶,血红的颜色勾起了他的回忆让目光变得悠长,“家母从前倒是笃信佛法。不如老师父替我念一段药师经吧。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老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万法心中寂,孤泉石上澄。”此后便不再搭理两人。

    直到天色将暗,姜云雨和申安找老头辞行。两人才在一间破旧僧房中找到盘膝坐化的老和尚,老头尸体尚有一丝余温,显然刚去不久。两人唏嘘不已,埋了老头走出寺庙。

    “申安你在做什么?”姜云雨站在远处,看着对方在老头坟前不知道做什么。

    申安起身朝姜云雨走去,“姜兄我们捉鱼去吧。”

    萧瑟夜风中,一只绿色的草编蜻蜓在坟前上下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茭大菜:一不小心变成了恐怖小说

    怨念凝视的深山探险二人组:……

    ☆、三十六

    长夜无星,一轮弯月嵌在空中将山中景色镀上一层浅色银辉。

    姜云雨两人依老和尚生前所言,来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小溪,这山中水流丰沛,从种种迹象来看,深山之中可能有一个大湖。升州并非资源贫瘠之地,如有学者在此考据地形,校检水经也可称得上大功一件,可惜姜云雨半个脚踏进棺材中,实在没有这个闲心。

    他拔出刺梅,在手上轻划一道。手掌上之前留下的伤口尚未结痂,毫不费力鲜血从断口处涌出,落入溪水之中。姜云雨眼下有淡淡青影,短短两日,他放过的血竟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申安默默看他一眼,掏出一瓶补血丸递了过去,姜云雨揭开瓶盖嗅了一下,笑道,“申兄用药太过谨慎,这分量有些轻了。”

    申安在心中无声辩驳,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把放血当玩儿似的,这么想着注视对方将一整瓶药丸当做炒豆似的倒进嘴里。

    姜云雨随手将药瓶扔进一旁的荒草堆中,朝申安比了一个手势,清澈溪水中有几条红色长虫逆流而上,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探头探脑。姜云雨把有些凝固的伤口扯开,使得鲜血流得更快。“那老僧果然没有骗我们。”

    此刻虽然因失血过多导致晕眩,但求生的意志大过一切,姜云雨的身体因为血液流逝而发冷,他眯着眼睛注视远方一个亮色光点越游越近。

    ×    ×    ×    ×    ×    ×    ×    ×

    姜云雨失踪了两天,就在白雁帼思索要不要去官府报案的时候,这一天清晨对方的房间里传出了动静。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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