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运送这么多马,对于张弛来说的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可以有机会来学习骑马了。
    张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第二天启程后,一路上他都是拉这三桐教他学习骑术。
    如果说计算机、英语和开车是现代人所必须掌握的三项技能,那么在那个时代也同样有三项技能是名士必备的,那就是饮酒、清谈,还有一个便是骑马。若不然就不可称为名士。
    喝酒张弛当然不在话下,清谈也更不用说,穿越前他就是酒场上最能侃的人,可唯独这个骑马,他从小生活在都市之中,却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接触过。
    三桐拉住马的缰绳,摸了摸马的鬃毛对张弛说:“骑马时你可记得要放松,不能把缰绳拉的太紧,身体要跟着马的节奏来上下起伏,马儿便会乖乖听话了。”
    张弛看三桐抚摩着马儿的手无比轻柔,如同他抚摸着的是一个女人的胴体一般,浓情蜜意。其实三桐在大秦和大晋的边境做山贼,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女人,如果不是张弛知道这些,恐怕他肯定会认为三桐是个中高手。
    “我知道,需要温柔一些,就和对待女人一般,是不是?”
    张弛一说完,三桐咧着嘴嘿嘿一笑,不过脸却红了。三桐脸黑,黑里透红,和泡了血的猪肝似的。
    “看来公子定是花丛好手。”张弛一回头,见是护卫统领杜希名。
    “这御马之术确实和对待女人类似,好的骑手,善于长时间征伐,人不会累,马也同样不累,跟着胯下之马的颠簸节奏而起伏,奔袭百里人马皆不流汗。可若是不懂其中奥妙,策马奔驰,紧张用力,只行得数里,那就人马皆乏,无力再战了。”杜希名侃侃而谈。
    张弛大是佩服,原来花丛好手这位才是,说:“杜统领高见,所谓刚不可久,若是过刚,那肯定是难以持久的了。”
    杜希名对着张弛拱拱手,一副彼此心照的表情。
    只有三桐傻乎乎的楞在一边如听天书,他又怎么想得到,两个人谈马也能谈的如此yd。
    张弛见到三桐的表情,心中好笑。这个时代可没有性教育,也没有av可以看,三桐从未碰过女人,不懂也在情理之中。张弛拍了拍三桐的肩膀说:“当以后你遇到你心仪的女子后,你便知道了,越紧张越努力反而效果越差,越写意越随心,方是上策。”
    张弛心中想着莫要踢我,牵过缰绳,就果断的翻身上马,写意的握起缰绳,神情竟和一个老骑手一般无二,杜希名说:“公子果非常人,第一次骑马,就能如此得心应手。”
    张弛见这么容易就上了马,心中高兴,他以为如同女人一般,最难的便是上的那一刻,至于上了以后的过程应该就很简单了。
    张弛端坐在马背让马慢行,感受着马在行走过程中的一起一伏,觉得颇为写意轻松,想起那些将军策马扬鞭的感觉,“啪”的一鞭,就抽在了马屁股上。
    可是马毕竟不是女人。这马一跑起来,的确吓了张弛一跳,只感觉风声灌耳,坐下马背颠簸的节奏也骤然加快,把张弛屁股颠得生疼。张弛心中大骇,把自己说的越紧张越努力反而效果越差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双腿死命的夹紧马腹,生怕从马上掉下来。
    还好三桐特意为他挑选了一匹比较温驯的马,奔行也并不甚快,张弛在马背上用尽全力勉强还能维持平衡,可如何让马停下来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偏偏是这个时候,忽然从侧面走过来了一辆马车,张弛连停马都不会,更不要说控制马头的方向,紧张之下,用手使劲得向后一拉缰绳,可是没想到这马却不像刚才一般听话,猛一低头,张弛被缰绳一带,重心不稳,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还好马跑的不快,可张弛也难免吃了一嘴的灰土。
    马车上的帘子被拉开,坐在马车上的正是桓恒和陈夫人两人。
    “原来又是这个寒门布衣,可笑连马都不会骑。”陈夫人不屑的说。
    鄙视完张弛,连还口的机会也不给便放下帘子,车夫驾车走开,不理张弛了。
    “兄弟你没受伤吧。”三桐与杜希名已经跑了上来,扶起张弛,三桐关切的问道。
    张弛自然不会和这个女人一般见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对这三桐微笑一下示意身上无碍,看着桓恒和陈夫人驶去的马车,问杜希名说:“这桓公子为何此行不运货物?”
    南北贸易获利甚丰,所以多为士族门阀垄断,王家的大昌商会成立已有数年,况且朝中有尚书左仆射王国宝打点关节,如今才能一次运送如此之多的战马,不过其他门阀也都有专人长期从事南北贸易,桓恒代表荆州桓阀,可却不运北货,反而徒手同商队回建康,的确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说来话长,”杜希名说:“桓恒可不是普通商人,桓阀势力远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听说你那日在宴会上,无意得罪了那桓恒,桓恒眼细眉长,一看便知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记仇之人,公子日后与他接触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杜统领指教,不过我从北地初来,对江东豪门多不了解,还请杜统领为我详细说明说明。”
    “江东豪门林立,各地士族都手握重兵,其中的水深着呢。”杜希名感叹着说:“那个桓恒,乃是桓玄的堂亲。桓玄五岁就袭爵南郡公,这么多年养精蓄锐,素有不臣之志。如今莫说与胡人交战,就是各门阀之间也是战事频繁,各大门阀都手握重兵,又岂能无马?这桓恒此行不运丝毫货物,我想,他是要打这几千匹马的主意了。”
    三桐自从和张弛遇到淮南城南那道士后,就一直担心路上有危险,如今一见杜希名如此说,马上叫道:“那何不快些告诉王小姐,好让王小姐早做准备。”
    杜希名却摇了摇手,笑着说:“连我都能看出来,王小姐又怎能不知。”
    “既然桓阀势大,他为何不自己去和胡人买?反而要打王家的马的主意?”张弛不解。
    “他们当然一直在买,可有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胡人怎么可能将大量战马卖与我晋人,日后再用这些战马来与他们厮杀?所以胡人每年都是严限数目,恐怕一年胡人与我晋人交易的马匹,总数也不过千匹。”
    “那王小姐,又如何能一次购得着数千战马?”
    “王小姐又怎能与那些庸才相同。”杜希名一谈到王小姐,神情满是敬佩:“王小姐未雨绸缪,早在数年之前,便已经开辟了一条南北贩马的渠道,我杜希名本性狂傲,战场上征杀多年,却从未服人,可自从遇到了王小姐,方知道王小姐深谋远见堪称世上第一,事事所言皆准,有辅国之才,只可惜却是身为女儿之身,不过即使如此,我杜希名也甘心效命。”
    “听杜统领所言,以前曾是军中之人,却为什么甘愿来着小小商队来做一名护卫统领?”张弛问道。
    杜希名微微一笑:“说来话长,我本是牙门护军将军。”
    “只是这中间曲折就多了,一时也无法说清了。”说到这里,杜希名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子才华横溢,连王小姐也甚为敬重,公子可是北方南渡士族?”杜希名似乎不愿多谈往事,转移话题问张弛说。
    北方胡人肆虐,胡人初来是豪门士族争相南逃,史称“衣冠南渡”。可也有未曾南渡的少数士族滞留北方,相比南渡士族可要艰难许多,亡国之奴,人数又少,地位又低,因此肥水战后也常有北方士族逃往江左,所以杜希名方才有此一问。
    “我并非士族,只是一届寒门书生,杜统领莫要高看我了。”张弛如实说道。
    “不是士族最好,我最恨士族子弟。”杜希名也是布衣出身,如今更有和张弛一见如故的感觉:“公子得王小姐看重,日后飞黄腾达也必是指日可待了。”
    “只是即使我们布衣上位,始终要受那些士族子弟的欺压。”杜希名恨恨的说。
    张弛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科举,是九品中正制选士,门阀政治,布衣出身若想有所作为,那就必须依附士族了。张弛苦笑,想来杜希名原本在军中也定是因为被士族欺压而苦不得志。
    不过说真的,张弛并未曾想过碰触政治这个东西,古往今来,最填人的坑就是政治,多少英雄豪杰、美女佳人都是填在了这个无底的坑里,死不留骨。张弛最向往的,还是纵情山水,豪饮清谈,多交名士,中国历史上再没有哪个朝代,有魏晋时期的名士这般超脱,魏晋风流之名,绝非妄谈。
    “好多马儿都累倒了,”李掌柜小跑着跑了过来,离着好远就喊着说:“杜统领,你快看看该如何是好。”
    “这一日来所行路程不远,马怎么会忽然累倒?”正常情况下,要把一匹健康的马累倒是很不容易的,杜希名甚是奇怪:“李掌柜且带我去看看那些马儿。”
    李掌柜带路,领着众人穿过了马队,倒地的战马已经被集中了起来,竟有百余匹,三桐对马比较了解,走到一匹战马旁,前后左右看了看,又蹲下摸了摸马腹,然后才说:“这是马儿拉稀,拉稀拉的虚脱而已,所以走不动累倒了。”
    众人一听三桐这么说,又仔细的看了看马儿的粪便,果然如三桐所说是这些马儿拉稀。百余匹战马集体拉稀,这在平常是绝不易见的,李掌柜早慌了手脚,看向杜希名说:“杜统领,这么多马同时病倒,莫不是有马生了瘟疫,这可该如何是好?”
    这些战马是从北方运来,边界一代常有战事,胡人都是只管杀人不管埋,早都是尸横蔽野,尸体常年腐坏,就导致了边界一带瘟疫横行,所以李掌柜才有此一问。
    “照我看,这些马儿都没有生病的症状,照理来说并非生病。”三桐说。
    “既然并非生病,恐怕是有人在草料中做了手脚。”杜希名忽然说:“若是有人做了手脚,恐怕……”
    说到这里,杜希名却闭口不言了。
    “恐怕如何?”李掌柜问道。
    “若有贼人前来劫马,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或许是杜统领多虑了,”李掌柜不信:“这些马运回建康是为充军备,沿途郡县都已打过了招呼,况且我们也有五百护卫,所行皆是官路,若遇贼人,只消一人持王小姐信物,快马到附近郡县即可调来援兵,这条路上大昌商会这一年也走了数百来回,想这朗朗乾坤之下,又怎么会有贼人胆敢前来劫马?”
    张弛这才知道,原来王小姐竟然有这般大的势力,竟然可以调动郡县兵力,由此可见在朝廷中王家果然权势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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