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虽然不知道古时的地理,但想来虽然时隔千年,地形多少有些不同,不过海岸线以及长江入海的大致方位绝不会变。
    从梅岑山入海,位置也就是后世的杭州湾附近,沿海岸线向上没多远,也就到了江苏境内,长江也就是在此处入海。而从长江入海口沿长江逆流而上就能到达蜀地。
    本来还有粮草是一个问题,幸好五斗米道劫掠梅岑山之后,匆忙之间入海,粮草也并没来得及全带走,剩下的粮草虽然不多,也足够这支残余五斗米道的队伍一直吃到蜀中。
    张弛下令之后,五斗米道残众也都上了船。
    北府军人马众多,从沿海各地分别征调船只,虽然都是小船,不过数量不少,五斗米道不过千人,乘坐起来当然绰绰有余,一点也不拥挤。
    张弛坐的那艘船,就是之前北府军高雅之坐的,自然要稍微大一些,船上除了张弛,还有道玄、受伤的三桐、酒娘、若水,另外,还有那些开始被张弛所救的一众女子。
    安排妥当,船队便浩浩荡荡驶入海中。
    终于了却了此间的事情,张弛正感觉一身轻松,这时他却发现若水姑娘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好像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
    若水姑娘却没有看他,依然望着大海若有所思:“公子知不知道,刚到梅岑山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机会,亲手杀了孙泰。”
    “哦?”张弛多少还有些震惊,若水姑娘这么柔弱,竟然能杀得死五斗米道的师君,恐怕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张弛并没有问若水是怎么杀死孙泰的,像这样的经历,让若水记住也许未必是一件好事,因此张弛回避这个话题,转而往喜悦的方向说道:“那我要恭喜你终于为父报仇了。”
    不过若水姑娘却没有喜悦之色,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被仇恨所驱使,现在终于报了大仇,反而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好:“这还要多谢公子,若是不遇到公子,我又怎么有机会机缘巧合进入到五斗米道内部,又怎么有机会杀了孙泰。”
    若水姑娘说罢,才回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张弛。锦盒并不大,只有巴掌见方。
    “这是什么?”怎么无缘无故送东西给自己?张弛奇怪。
    “传说中的长生之术就在锦盒之内。我杀死了孙泰,从他身上找到的。”
    张弛接过锦盒,才发现这盒子有些奇特,盒子上面竟然是一个打乱了的拼图,有些类似张弛玩的拼图游戏,
    这个锦盒也没有上锁,可是任凭张弛怎么用力就是打不开,若水姑娘说道:“公子你可不要太用力,这是一个机关盒,你看这上面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块小木块,这个机关的机理是来自于道家中的九宫八卦。一共需要移动九九八十一步,步步都不能出错,锦盒才能打开。否则如果外力强行破坏,锦盒就会在里边引燃,将里面的秘密烧的一点不剩了。”
    原来这么玄妙,张弛不禁感慨古人的智慧高超。
    “可为什么把他给我?”张弛问道。
    “孙泰窃得这个锦盒近二十年,却始终无法破解其中的机关,我想我父亲当年让我寻找公子,因为公子知道道家的七字真言,或许只有公子的大神通,才能解得开这个机关也说不定。”
    张弛接过了盒子左看看又看看,却又递还给了若水姑娘。若水姑娘微微一愣:“这里边是天下人都争夺的长生之术,难道公子你不想要?”
    “既然人人都想得到,你又为什么又给我,难道你不想长生?”
    “我也想。”若水姑娘坦白的说道:“可我打不开。”
    张弛可从来不信这些什么长生之类,那不过是古人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历来帝王哪个不想长生?可穷尽全国之力,又有哪一个成功过?反倒因为吃仙丹而死的不在少数。
    “长生之术……”张弛感慨:“你父亲杜子恭,因为有长生之术被孙泰所杀,现在孙泰也是一样被你所杀,什么长生之术,要我看是求死之术还差不多。我不稀罕,也没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若水姑娘听了张弛说的话也是略有所思,不过她还是将锦盒小心谨慎的放入怀中,自言自语说道:“这毕竟是我父亲的遗物,况且我也真想看看传说中的长生之术,到底是什么。”
    其实张弛更希望若水姑娘不要执着长生之类的东西,可人家保留父亲的遗物,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好多说,一换话题:“我去舱中看看三桐。”
    说罢,就转身进了船舱。
    三桐的“妹子”为了照顾三桐,当然也在船舱中。张弛一进船舱刚想打招呼,忽然发现还没问过她的姓名。
    以前没问,是因为她是五斗米道中的祭酒,有些不方便,可她既然已经率人马跟着自己了,不知道名字平时称呼起来多有不便。
    三桐伤的颇重,不过经过救治,还好没有性命之忧,现在正躺在船舱中昏迷不醒,张弛坐在三桐旁边,问那个女人说道:“这些天变故太多,现在你与三桐在一起,我还不知你该如何称呼呢。”
    那女人沉吟片刻:“其实不止是公子,天师道里也很少有人知我姓名,就连三桐,我也是没告诉他的。”
    “这是为什么?”张弛好奇的问道。
    那女人想了想,不过还是据实以告:“要说我的本名,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用过了,其实我姓拓跋。”
    “拓跋?”这个姓可不多见,也难怪张弛吃惊。
    那女人微微一笑:“拓跋不是汉姓,是鲜卑族拓跋部的姓氏,我非汉人,其实我是鲜卑人。”
    “鲜卑人应该在北方,可你又是怎么到了江南?”
    “这中间有个故事。”话题既然说了起来,那女人也就止不住了,十几年没有提过的那些陈年旧事,现在终于又被她回忆了起来:“数十年前,北方拓跋部中有一人统一了鲜卑各部,在北地建立了代国。那时燕王有女,生得绝色倾城,有一次被代王看到,他便向燕王求亲,燕王的这个女儿,就是叫做慕容钦茹。”
    那女人一开口,就让张弛吃了一惊,看来这中间还有许多牵扯到北方五胡的秘辛。
    张弛听着钦茹这个名字也觉得耳熟,可是匆忙间又想不起来,那女人继续说道:“后来代王终于得偿所愿娶了慕容钦茹,这个女人天姿国色,被代王立为皇后,可没想到红颜祸水,从此因为她引出了很多麻烦。”
    “什么麻烦?”
    “这个女人国色天姿不说,竟然数十年不老不孕。永远都是二八的容颜。最后代国的一位二王子竟爱上了他无法自拔,于是这个王子弑父杀兄,篡夺了皇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霸占他这个绝色倾城的后母。”
    竟然是一段不伦之恋,不过这种事情在古代皇室也属正常,张弛倒也没有太吃惊。让张弛不解的事,这些故事与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慕容钦茹却突然发现自己怀了孕,王子刚刚杀了代王,苻坚大军听闻代国一片混论,趁乱来攻。苻秦强大,那一仗拓跋氏的子孙大多都被屠戮。而在最后屠城之战的时候,一名将军舍命保护慕容钦茹与原来太子的女儿拓跋含香逃脱了追杀。”
    “当时小含香还在襁褓之中,慕容钦茹与那名将军本来想回燕国搬兵来救援,可谁料到苻坚的野心竟然是要一统天下,连燕国也遭到了兵乱。”
    “慕容钦茹无处可去,最后只好和那名将军乔装逃难的夫妻,随同北地汉人的流民一起逃难。可逃难的途中,偏偏她又十月临盆,最终在荒野无人之地,生下了一个女儿。此时小含香也是在襁褓之中,本来因为没有奶水,早已经奄奄一息。慕容钦茹觉得这孩子的父亲本来是太子,却因为二王子要霸占自己篡位才被杀,对小含香觉得亏欠,所以她狠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弃之荒野,而用她的奶水哺育了小含香。最终辗数年后后,才到了江南。”
    “她来到江南之后衣食无着,可她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却还是二八模样,况且倾国倾城,无意间被杜子恭看中,那时杜子恭还是江南天师道的师尊,娶她为妻后来又立她为圣母。”
    “红颜薄命的说法当真一点也不假,没想到当初在北地的一幕又重新上演,孙泰就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色,竟然弑师窃取了师君之位,就是要将她占为己有。”那女人叹了一口气:“也许做女人就不应该生的太漂亮,慕容钦茹间接害死了两个男人,她后来觉得无颜再活于世,跟着杜子恭服毒而死。不过尽管她已经死了,孙泰却还不罢休,用道家秘法保持她尸身不坏,发誓要破解长生之术的秘密,定要将她复活。”
    那女人终于将事情的始末说完,抬头看着张弛说道:“其实你也见过她,那日孙泰身边的那具女尸,就是慕容钦茹,而我,就是拓跋含香。”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许多纠葛,张弛也诧异不已,不过他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连忙问道:“那酒娘呢?为什么酒娘长得与那具女尸一模一样?难道酒娘就是曾经被她遗弃荒野的那个亲身骨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第一见到酒娘的时候也是一惊,或许他真是圣母的亲生女儿也说不定。”
    听了这个故事,张弛忽然恍悟,为什么五斗米道要立酒娘为圣女,想必这就是其中的关节。
    当初苍槐将军正是五斗米道的祭酒,必然见过圣母,后来因为张弛带着酒娘来到了他的军营之中,他见到酒娘竟然与圣母一模一样,才将他捉回去,说她是圣女,教众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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