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总攻的号角之声在夜风之中吹起。
    按照丁逸之的阵法布阵,其实面对胡人的时候,骑兵的冲突优势并不大。
    而姚硕德带兵多年,深有经验,又怎么能让骑兵冒着箭雨冲锋?所以他下令,将军中装盛粮草的车辆改装成了战车,上面装满火油和硫磺等易燃之物,数百辆战车立刻成为了数百个滚动的火球,一齐冲向了梁州关下张弛的部队。
    胡兵先是藏身在火车之后,让晋人弓箭手齐射下的伤亡,等到火车冲散了晋人大军的阵势,骑兵这才策马扬鞭,滚滚而来。
    火焰映红了所有人的眼睛,同时也刺激着胡人的军队。
    冷兵器时代,步兵对抗骑兵唯一能够倚仗的就是阵势,如果阵势被冲垮,那可就只有败亡一途。
    “三军稳住阵势!”杜希名带马冲上了前线,一辆火车正被胡兵推了过来,借助着地势的落差,奇怪无比,直奔杜希名眼前而来。
    杜希名眼疾手快,只一枪就刺在了滚滚而来的车轮之中,双臂猛然发力向上一挑,那轮火车竟然被直接挑翻在地。
    车轮已经朝上了,当然发挥不出冲突阵脚的作用。
    不过这种火车可不是一辆两辆,而是眼前遍地都是。
    杜希名在阵前带马如飞,左突又挡,一杆长枪不知挑翻了多少量火车,纵使是他武力卓绝,也此时也已经感觉有一丝力疲。
    这时一个不察,身侧又有一辆火车直接撞了过来,正撞在杜希名坐下那匹马的马腹之上。
    战马嘶鸣倒地,而倒地之后还被撞出了七八步之远,把杜希名也直接摔扑在了地上。
    还不等杜希名翻身爬起,一辆火车已经奇快无比的向他冲来,眼看着就要在他的身上碾过。
    “不要伤了杜将军!”三桐原本就在杜希名附近,刚刚看到了杜希名战马被撞的那一幕时,就大喝一声,纵马要上前援救,却被一名胡兵一刀砍中了马腿,战马跪地,而三桐因为惯性,径直的被甩了出去,刚好落在了杜希名身前。
    此时三桐满眼充血,而在眼前战车冲过来的那一瞬间,火焰将他的眼睛映照的更加鲜红,只听三桐大喝一声,爬将起来,一个弓步,然后双拳抱在胸口,竟以他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火车的冲压。
    三桐虽然力大无穷,可是这一撞,也让他腹内翻滚,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不过三桐收了内伤,依然进全力,一双手掌抱紧火车,“啊!”的一声大喝,将火车掀翻在地。
    火车虽然挡住了,也救了杜希名一命,可是三桐的身上却瞬间着起了火来。杜希名连忙回身要走,可此时火车后面的胡兵已经冲上前来。
    此时杜希名也已经爬了起来,抓起身边的长枪,就上前来助三桐,一枪架住数柄砍向三桐的长刀,然后又是长枪横扫,已经割破了眼前几名胡人的咽喉。
    胡人生性好斗,倒是不少不怕死的兵,虽然杜希名神勇,可依然直扑上来,杜希名长枪一抖,就磕飞了身边一个兵士手中的兵刃。
    那名胡兵没有了兵刃,可以杀起了血性,哪里还顾得自己,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正在地上打滚的三桐。
    三桐在地上打滚,当然是想扑灭了身上的大火,可是现在忽然被抱住,翻滚不得,两人瞬间被烧成了一团火人。
    “快救三桐!”杜希名大喝一声,身边已经冲上来数十名将,对这抱住三桐的那名胡兵一顿猛砍,可是那名胡兵却死不放手,最后竟将他**砍成数段,才将三桐拖了出来,而此时因为三桐抵住了火车,胸腹受伤,胸骨恐怕都要断了几根,再加上被火一烧,早已经奄奄一息了。
    “快将陆将军抬到阵后!”杜希名口中的陆将军当然就是指三桐,三桐的全名,可是叫做陆三桐。
    这一边有杜希名秦搏三桐护卫,情况还好,而在另一边,胡人的火车已经冲开了外围阵势。
    火光之中一抹白光掠过,正是张弛骑在白雪身上,飞快的奔驰了过来。
    胡兵推着火车直向张弛撞去,眼看着来到了白雪身前,可是却没有撞到。
    白雪凌空飞起,这一跃,竟然跃到了胡人身后,而张弛掉转马头,挥舞着他不知从何处捡起来的一杆长矛,居高临下胡乱就捅。
    张弛可没学过什么功夫,马上功夫也是稀松平常,可好在他坐下有一匹宝马,神速无比,这一番乱捅,还真让他杀了好几名胡兵。
    张弛还正杀的过瘾,忽听一声娇咤:“公子!小心身后。”
    张弛猛然间回过头来,竟然见到对方骑兵已经紧跟着火车而杀到了眼前。当先一人骑在马上,正刺向张弛的后背。
    眼看着一矛就要入肉,却在张弛身边忽然闪过了一抹寒光,然后眼前的胡人就忽然身子一歪,径直摔下马去。
    张弛仔细一看,见那名胡兵喉咙上,正插着一把宝剑,正是暗刃之剑。
    暗刃手中并没有长柄武器,只是虽然一柄长剑护身,刚刚他虽然就跟在张弛身后,可白雪神速,暗刃坐下的马当然追不上,落下了点距离,而等到张弛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要飞身上前已经来不及了。
    匆忙之间才拔出长剑投掷了出去,正中胡人咽喉。
    张弛虽然得救,可是暗刃却惨了。
    暗刃一身的武功,有八成是在剑上,现在她手中无剑,况且又是在乱军之中,能有什么办法?
    武功再高,可是到了战场之上也无大用,以为武功讲究小范围内腾挪施展,可是到了战场之上皆是快马长矛,列阵冲来,又能腾挪到哪里去呢?
    眼看着胡兵列阵冲倒,数杆长矛刺来,暗刃在马上无处可避,只能身子向旁边一矮,藏身在了马腹之下。
    人是没有被刺到,可是瞬间战马身上就中了十数枪,被辞了十数个血窟窿。
    战马直接毙命,扑身而倒,而暗刃本就藏身在马腹之下,到底之后,双腿直接被已经毙命的战马压住动弹不得。
    一名骑兵已经来到了暗刃身旁,俯身一矛就要刺了下来。
    暗刃双腿被压,手中也没有了长剑,抵挡不得,眼看性命不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龙吟之声响彻天际,这一声龙吟,当然是张弛坐下战马白雪的嘶鸣。
    张弛一腔怒火不可遏止,借着白雪冲势,挺着长矛直冲过来,这一枪本来是朝着那名胡兵身上刺的,可是战马狂奔张弛也没有把握好,长矛直接捅在了那名胡兵的脸上。
    张弛是没什么力气,可是白雪冲势奇大,那名胡兵竟被张弛长矛刺进脸面,挑下了战马。
    张弛费力拔起长矛的时候,那名胡兵面目早已经血肉模糊,就连五官也辨不清了。
    “把阵势收缩,收缩到最小,避免四处受敌!”混乱中秦搏前后奔袭,传达着命令。
    胡人越冲越猛,人数也越来越多,如同洪水一样涌了过来,只把张弛大军逼到了梁州关下。
    而梁州关上,桓谦正在看着热闹,笑容可掬似的说道:“如今胡人果然已经攻到了梁州关下,这次如果蜀中再问,确实是我们守住的梁州关,可又是一件大功。”
    众将点头附和,而只有道生沉默不语,口中默念佛号。
    “看这个样子,恐怕张弛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也累了,诸将守住城关,我先回去休息休息。”昨夜没有睡好,连夜奔袭来到了梁州关,桓谦的确有点困了。
    城上的桓阀众将看得热闹,可是城中原本的梁州关兵将已经怒不可遏。
    眼看着自己兄弟在关外被人厮杀,可是自己却不出城相救,反而坐视不理,他们怎么能够受得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上高地,悲愤的高呼说道:“汉中儿郎们!原本我们都是亡国之奴,张都督解救我汉中百姓,驱逐胡人,如今张都督人马就在关外,与胡人血战,我们应该不应该开关相救?”
    原本的梁州关兵将之所以一直不敢说话,那是因为荆州兵马数量众多,现在早已经控制了梁州关,而原本梁州关的守将已经被杀,所以这才无可奈何。
    可关外的战事惨烈无比,他们听着厮杀之声,又何尝不是心头滴血?现在一听有人高呼,群情激愤,全都高声叫道:“开关!开关!迎张都督入关!”
    荆州诸将还真没想到这些士兵尽然有这么大的胆量,楚雄飞在城关之上早听见了这一声高喊,忙下了城楼,怒道:“再有胡言乱语者,军法无情!”
    可是情绪已经被调动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压制的下去?带头的那名兵士高声质问楚雄飞:“你是荆州将领,因何接管我们梁州关?更何况北伐兵马就在城外与胡人厮杀,你因何不开关放行?”
    楚雄飞也不多话,直接跳到他的身前,拔出腰刀,只一刀就割断了那名士兵的喉咙,高声喝道:“胡人就在关外,如若贸然开关,胡人杀进来谁能负责?到时候不知梁州关有失,就连汉中也是难保!若再有胡言乱语不依将令者,斩!”
    只是可惜,如今这句话已经震慑不了愤怒的兵士们了,看着那名带头的兵士被杀,更加激起了这些儿郎的热血,众人纷纷高呼:“汉中本就是张都督收复的,梁州关也是张都督收复的,如今张都督血战关外,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一边喊着,这些梁州关的儿郎们也开始了骚动。
    楚雄飞大怒:“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荆州兵马听令,将这些梁州关原属兵将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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