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故,千里求医始相逢(五)

    花似锦心知,这二位便是俞莲舟与莫声谷了。见殷梨亭自与兄弟重逢,一派喜悦,将她撇至一边,也不恼怒,笑看着他们兄弟述说别后情义。

    魏紫迎上前来,左右端详了花似锦一阵,这才放心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听闻小姐受伤,我们都担心的紧。”

    “我没事,不过小伤,早便好了。枢问呢?”

    “林大夫正在查房,想来也快查完了。”

    花似锦转头吩咐了姚黄和玉阶去休息,便顾自转入殿后,走进林枢问的值班室。

    白薇正在整理患者病历,见了花似锦忙上前行礼。

    花似锦挥了挥手,便自抽了俞岱岩的病历一旁坐下查阅。白薇也不去打扰,待清理完手上病历,便悄悄退了出去。

    越看至后来,花似锦的眉头便越紧了几分,待将整份病历看完,林枢问方推门走进,见了花似锦,眼中欢喜,面上却怒道:“你还知道回来啊!醍杏堂第一批学员的毕业典礼,你这校长倒是做了甩手掌柜,将一大烂摊子事交给我!”

    花似锦讪笑了两下,挽了枢问道:“所谓能者多劳!谁叫你这般本事,你就行行好,叫我躲个懒嘛!”

    林枢问见她这副赖皮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花似锦一眼,道:“当初谁答应我的,只是去游历,不管江湖之事,你倒好,不但管了,还带了一身的伤回来!偏偏还瞒着我,若不是姚黄捎信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花似锦悻悻地了鼻子,心虚道:“姚黄果然是越来越欠教训了!什么一身的伤,那也太夸张了,不过是中了只毒镖而已,没几天便好!虽说我医术比不上你,但好歹也是至微馆的馆主,也还有几分本事,这点伤,我……”

    花似锦本还待再说,可见枢问眼神越来越冷,忙闭了嘴,低声讨饶:“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慌,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你!”林枢问一阵气结,待要教训,但听得花似锦温声撒娇,又说不出来,只得摆了冰山脸,不去理她。

    花似锦大着胆子蹭过去,举手发誓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枢问被她这忽然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你的保证什么时候算过数了?”

    花似锦认真道:“这次一定算数,一定算数!”

    林枢问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花似锦又“哎呀”一声拍手叫了起来,右手轻轻抬起林枢问的下巴,笑道:“啧啧啧,想不到,咱们的‘冷面神医’竟还有笑得这般如花似琬的时候,真真是好看的紧,若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要是让旁人见了,不知又要迷煞多少男子的心啊!”

    林枢问听得,突地面色一变,恼怒地拍掉花似锦的手:“自我推了那些来献殷勤的人之后,你回回都要拿来取笑一番,不嫌累吗?”

    花似锦见林枢问语气冰冷,似是当真生气了,忙收了笑意,道:“我不过开开玩笑,你干嘛这么生气啊!何况,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你今年也有二十了,这婚姻大事总该考虑一下啊!这五年来,你除了至微馆,哪也不去。咱们既来了这里,也便算是这世上的人了,总要试着去接受的。”

    林枢问望着花似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花似锦叹了口气,又道:“我不知道你现世发生过什么,因何种机缘来了这里,你不愿说,我便也不问。有句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地去接受这里的人群,融入这个社会,然后找个好男人,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幸福,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前世和今世所有关心我们的人,不是吗?”

    林枢问望着花似锦真切的眸子,眼神一黯,嘴角勾出一丝苦笑。

    花似锦还待再劝,林枢问却道:“小锦,你莫逼我!”

    话语中苍凉悲怆之意叫花似锦一惊,心中更是狐疑,枢问究竟是受过怎样的创伤,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从枢问语中得知,她今生的母亲因生她难产而亡,父亲是大夫,但医术却只是平平,在她十五岁时过世,她无所归依,这才来了至微馆。枢问子向来孤僻,在此之前的十五年,也是少出闺门,并不曾见过多少人,也未发生过何种事,生而丧母,后又失父,绝不会叫她变成这般,那么使她成为这般模样的,只能是因为前世,但,前世究竟发生过什么,叫她一直郁结于心,无法释怀?

    花似锦心下担忧,想要解开她这心结,可每每问及,却又仿似是在一层层揭这伤疤,叫林枢问越发痛一次,见得林枢问这般模样,花似锦劝慰的话语便再说不出来。

    “枢问,俞三侠的伤,你打算怎么办?”花似锦不愿见到枢问如此悲伤,只得转了话题。

    林枢问见花似锦不再纠缠逼问,松了口气,看了眼花似锦身边的病历,道:“你既看过他的病历,便当知晓,我们只能用黑玉断续膏。”

    花似锦眉宇紧皱:“可是,那黑玉断续膏本没有书中记载的那般神效,便是能叫他恢复行走,但此生却是再不能动武了,且连快步奔跑都不能。”

    “手术倒是能恢复他七八成功力,但在如今的环境之下,手术的风险你我皆知,咱们想尽一切办法改善条件,用动物做了那么多次试验,可是存活的几率却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做为大夫,这般情形之下,自然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用黑玉断续膏,不但能保住他的命,还能叫他恢复行走。”

    花似锦自然知道如今医疗比之现代不知要落后多少倍,现代所能用的手术复位内固定法,在现今的医疗条件之下,却是难以行得通的。

    不说手术所需的无菌条件,手术中用于维持生命的药物,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还有术后抗炎的药物。

    然而,如今,没有心电监护,没有抗生素,没有备用血浆等等,手术的风险实在太高,因而对于普通的清创缝合术也便罢了,对于大型手术,她虽改善了能改善的所有条件,但是,还是主要采取保守治疗,不到万不得已,手术并不会采用。

    更何况,对于骨折,没有x线,无法准确确定骨折的类型和程度,是否有游离碎骨等等,在术前无法做出准的评估,拟制最适合的手术方案,手术若要实行起来,便越发困难了。

    但,黑玉断续膏不同,它是外用药物,不需开创。

    花似锦眼前晃过殷梨亭担忧的神情,咬了咬唇,道:“可是,手术或许会成功呢?毕竟也有五成的希望。”

    林枢问奇怪地看着花似锦:“小锦,你这是怎么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用病人的生命去博这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这本就是在赌,而且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赌!这一点你我都非常清楚明白。小锦,你执教醍杏堂,生命第一的观念是你一直阐述的,如今学堂上还挂着的‘敬畏生命’的牌匾也是你亲手提上去的,你从不会说出这番话!”

    对上林枢问质疑询问的目光,花似锦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对于大夫而言,病人的生命自然高于一切,可是,对于个人而言,世上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俞岱岩是血男儿,豪气干云,若当初他可以选择,怕是宁愿和阿三等人战死,也不愿这般苟活。突遭此变,他定然已是难以接受,如今给了他治好的希望,却又斩断了他习武的念想,岂非更是残忍?

    武之于江湖中人有多重要,林枢问没有见过江湖,不会明白,但花似锦却知道几分。

    若是俞岱岩是如原著之中,偿遍了二十年瘫痪的苦楚,能再有站立机会,便也不会再计较武力一道的得失,可如今他方才突逢大变,却又有不同。

    花似锦叹了口气,道:“枢问,医道之于你,算什么?”

    林枢问一时不能明白花似锦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花似锦却笑道:“生命诚可贵,但是,理想,信念,信仰却比它更加可贵。医是我们心中神圣的净土,是我们崇敬的信仰,是我们活着的信念,失了这些,便是存活于世,又有几分意思?医道之于我们,就好像武学之于俞岱岩。所以……”

    花似锦郑重地看着林枢问,接着道:“枢问,病人有知情权,这是他的人生,是他要选择活下来的方式,决定权在他自己手里,我们不能擅自做主!”

    林枢问张了张,望着花似锦坚定的眼神,再找不到话语辩驳,只叹气道:“将此间厉害关系于他说清楚吧!”

    花似锦微微一笑:“这点,我自省的。”说完正待起身,忽地听闻门外“啊”地一声,花似锦一惊,打开门一瞧,却见是俞莲舟,殷梨亭,莫声谷站在门外,三人面色均十分沉重,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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