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齐雾早早就被大丫头朱墨唤醒洗漱梳妆。
    程香昨儿就让人把备好的衣裳和头面送了过来,衣裳是杏色的细纹罗纱裙,齐雾又在外面披了件云丝披风,娉娉婷婷,说不出的好看。
    自院中出来,就遇到了大哥齐匀泽和三哥齐匀灏以及义兄蒋之唯。
    兄弟三人自发站在妹妹的院子门口等她,相约一起去母亲那里请安。
    齐雾出来的时候,齐匀灏正一脸雀跃的跟两个哥哥说话:“大哥二哥,你说赵珩哥这次回来应带回不少西北的好东西吧,听说他手里有一把从鞑靼手中得到的吹雪宝刀,百年难得一见呢。”
    齐匀泽只是淡淡的看了弟弟一眼,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与弟弟性子好动喜武不同,齐匀泽喜文,加上这几年太傅的亲自教导,让他多了几分沉静,看起来极为稳重。
    倒是义弟蒋之唯性子与他稍稍相似,寡言少语。奈何蒋之唯乃父亲部下留下的唯一孩子,自幼便习武,与齐匀泽实则并没有太多的共同爱好,唯一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便是他也待齐雾极好。
    恰好抬眸看见妹妹出来,齐匀泽眉眼才见柔和,见妹妹生的美、穿的好,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前几日为你买的钗怎么不见你戴?”齐匀泽放轻了声音。
    齐雾扯着齐匀泽的袖子撒娇:“大哥给我买的钗太奢贵了,我一个小姑娘戴不起来,还不如给娘呢!”
    这般娇态,看起来与真真正正的十三岁姑娘没甚区别。
    其实昨日得了赵珩回来的消息,齐雾就骤然想通――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何必去为前世哀愁,只要这一世避开那些事,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
    她生的好,声音也是又甜又软,撒起娇来叫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蒋之唯看了她一眼,便默默的垂下了眸子。
    齐匀泽最耐不住妹妹撒娇,他摸了摸齐雾的小脑袋,柔声道:“娘那里自然也有的,是大哥考虑不周了,下次去买的时候带你一起,让你挑你喜欢的。”
    齐雾乖巧的点点头,眉眼弯弯。
    一旁的齐匀灏不开心了,嚷嚷着:“我前儿也给妹妹买了东西,也没见她用过。”说着,还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齐雾。
    话音刚落,齐匀灏就被大哥敲了额头,耳边是大哥的轻斥:“氤氤是姑娘家,又不是小子,你做什么送匕首,她没扔了都算是给你脸面。”
    氤氤便是齐雾的乳名了,这个名儿还是长公主赐的。原本齐雾没有乳名,长公主成天都是“小雾雾”的唤,后来觉得不妥当,那时恰好赵珩在一旁看书,提了句“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长公主眼前一亮,便定了“氤氤”二字。
    齐匀灏想通了,面上讪讪,口中却还是呐呐道:“那匕首不是一般的匕首,上面镶的宝石极是难寻,氤氤也可以用来防身,再不济切个瓜果总成了吧。”
    齐雾但笑不语。
    这个二哥虽大大咧咧,与大哥比起来还有些傻里傻气,但是上一世的时候却跟大哥义兄一样为了她倾尽所有,叫齐雾感动不已。
    上一世的时候她总觉得二哥性子莽撞,对他总是没有对大哥亲近,这一世她要待三个哥哥一样好,方能弥补她心头的愧疚。
    齐雾有心想逗逗二哥,便眨眨眼睛,笑道:“等樱桃下来了,我让朱墨拿那把匕首切樱桃!”
    齐匀灏目瞪口呆,愣了片刻,还是道:“仔细伤了手!”
    这下子连蒋之唯都忍俊不禁了。
    齐雾转脸恰好看到了义兄的笑容,真切的夸了句:“二哥应当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比大哥还俊呢!”
    结果话音刚落,齐雾就被大哥齐匀泽刮了鼻尖。
    齐匀泽佯作生气道:“好呀,敢编排大哥了是不是,还嫌弃大哥长的不好?”
    “就算是氤氤真的编排大哥,大哥也舍不得生氤氤的气。”齐匀灏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于是齐雾只能瞪二哥一眼,然后嘟着嘴冲着大哥撒娇,才哄得齐匀泽唇角浅笑复现。
    不过齐雾的话却是没有假的,别看齐雾生的极好,她是按着齐垣和程香两人所有的优点长的。而齐匀泽随母亲多一些,面容清雅,齐匀灏随父亲多一些,眉目舒朗,却都没有齐雾精致。
    至于蒋之唯,听说他的母亲生前是出了名的美人,所以他的眉眼很耐看,不过如今还是个少年模样。
    齐雾记得上一世义兄及冠的时候,丰姿俊美,当时有个大儒见过他一面,待知晓他从武之后,还抚须太息良久,直道次子若是从文,必定金榜题名。
    蒋之唯的父亲殉国后,他的母亲成天以泪洗面,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于是齐垣便派人把年幼的蒋之唯接到了身边,认作了义子。
    齐雾出生的时候蒋之唯已经来到了齐家,因为自幼就一起相处,她跟三个哥哥的感情都好,开起玩笑来自然是随意的事。
    看着亲兄妹两个旁若无人的亲昵,蒋之唯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而后他定定的看向齐雾,认真的问她:“氤氤当真?”
    齐雾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义兄是问她是不是真的觉得他笑起来顺眼些,于是便重重的点点头,像啄米的小鸡一般,可人的紧。
    于是蒋之唯的眉眼舒展开了,又扯出一个笑,齐匀灏还在一旁嘀咕:“果然还是妹妹有法子,二哥已经有两日未笑过了。”
    此话不提,到了母亲程香的院子里,刚好父亲齐垣也在,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了早膳。
    用罢早膳,便到了时辰,齐垣去了府衙,三个哥哥自去学堂,齐雾则是出发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建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与皇宫相隔不过半里,修建的又大又精致。
    马车缓缓前进,有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边角,朱墨怕主子受了风,赶忙去挡。
    齐雾顺着帘子的缝往外面随意的看了一眼,旋即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马车外正是魏府,魏府门口很热闹,两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各乘一匹高头大马,面上俱是意气风发,几十仆从都在府门口迎接。
    朱墨见主子发呆,也瞧了一眼,了然道:“大抵是魏家两位公子回来了,听说他们先前随外调的父亲去了郴州,如今才回到京城。”
    想起那两个少年的姿容,朱墨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然后啧啧道:“魏家公子们生的真是不俗!”
    齐雾冷了脸,外面那两个人化成灰她都认识,不是魏亓然与魏然兄弟俩又是谁!
    一个道貌岸然,一个狠心恶毒,都叫齐雾恨不能生啖其肉!她放在袖子的手心紧紧的攥着,指甲差点嵌进肉里。
    朱墨没注意到主子的异样,她恋恋不舍的把帘子放下,又想起什么,道:“魏府与咱们府离得近,想必魏家公子归家,是要过来送些礼的,咱们夫人也少不得要准备回礼。”
    齐雾黛眉轻蹙,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魏家人!
    朱墨见主子面色不太好看,心下担心主子身体不适,连忙松开了帘子去小几上寻茶水,倒了一盏送到齐雾手边。
    在夫人的耳提面命之下,以及成天耳濡目染老爷和府中三位公子对主子的疼爱程度,朱墨总觉得自家主子弱不禁风、娇贵非常,得时时刻刻都仔细呵护着,万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
    只要一想这样一个玉做的人儿若是生了病,朱墨就难受的恨不能代她受过。
    其实不然,齐雾健健康康,就是身子骨纤细了些,眼下见到朱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齐雾心中好笑,执着茶盏轻酌一口,心中的烦忧被扫去了大半,脸上也见了些笑容。
    没了遮挡的人,车帘又不听话的卷起。齐雾没有注意到,车外魏府门口那个红衣墨发的少年正灼灼的盯着马车上的标志,待看清是齐府的马车之后,眼神陡然变得幽深痴恋起来。
    从齐府到长公主府坐马车只用两刻钟就能到,一路上齐雾听着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再想起方才见到的人,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好在朱墨一直贴心的说些趣事儿,倒也无意中开导了齐雾。
    马车刚在公主府门口停下,立马有下人躬身过来,言语行动间很是恭敬,不大一会儿,公主府里的大管家亲自出来迎人。
    齐雾一年来公主府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幼时更是频繁,一月有小半都在公主府度过,公主府的下人待齐家人自然是殷切恭敬。
    大管家还特地与齐雾说:“四姑娘有月余没有来看长公主了,长公主心中惦记着,还特地让人弄来了新下的樱桃,说是您爱吃呢!”
    齐雾诧然,初春三月就有樱桃了?不过转念一想,前世的时候就属公主府稀奇东西最多,不说宫里赏下的,就是太傅大人亲自为长公主寻的那些就叫人咋舌,旁人不知道,齐家与长公主一家渊源颇深,知道不少事情。
    有次睡到半夜,长公主突然发呓语念了句葡萄,那时刚到夏天,哪里来的葡萄,可太傅大人第二日一早愣是纵马跑遍了京城,还真叫他寻到了一串从西边过来的青葡萄。
    当时的齐雾还不大懂,后来才明白太傅大人有多宠长公主,简直就是把她当眼珠子了!
    齐雾回神的时候,发觉她已经跟着大管家一起走进了回廊。
    “雾姐姐!”一声稚嫩娇软的声音响起。
    齐雾抬眸去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窝在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怀里,小姑娘才八岁,跟个雪白的团子似的,大大的杏眼亮晶晶的,小扇子一般的长睫毛眨呀眨的,比什么都好看。
    这个小姑娘便是赵i了,她是太傅和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也颇得今上喜爱,刚满周岁就被封了郡主,虽然不大合礼制,但她娘是长公主,爹是太傅,曾经功绩赫赫,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好在赵i自幼就被教的很好,知礼懂事,她格外亲近齐雾,每每齐雾来了总要缠着齐雾一起玩。
    齐雾自然也是喜欢赵i的,当下便对着小姑娘抿唇一笑。
    赵i更加开心了,眼睛都笑成了半月。
    而那个男子,齐雾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这个方向,齐雾辨不清他是在看她还是在看什么,当下也未敢多想,更不敢多看。
    不知为何,虽然已经重活一世,但是她看到赵珩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隐隐心生畏惧。
    这男子便是赵珩了,他今年已经十八了,站在那里,高大俊美,已经非常接近一个男人了。
    微风束束,拂起了他的广袖,皎如玉树、颀而长兮,看起来有如九天神祗,竟是有些遥不可及。
    齐雾看晃了眼,忙错开了视线,只顾着看他怀里的小姑娘。
    这时赵i在赵珩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赵珩神色未变,却提步往齐雾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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