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床牌,穆春江没急着去找自己的床位,而是先从旅馆里出来,把尼桑吉普车开出了几里地找了条僻静的胡同停好,这辆碎了块玻璃的高档吉普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免得这个“定时炸弹”爆炸,再把自己炸进“局子”里……
    穆春江从车上拎下一个背包,不是为了用里面的东西,而是为了伪装自己,背着个包看起来更像是位旅客,不然两手空空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溜达回一块五毛钱的旅馆,顺着楼梯下到半地下,一股阴潮的气息立刻袭来,在这种地方住长了,非得得上关节炎病不可!穆春江边在心里琢磨着边找到了房间号,刚欲迈步进门,却被扑面而来的臭脚丫子味熏得倒退了几步,如同咸鱼、酱菜一般的味道,伴随着湿潮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这让他一下就回想起了在北京站寻找北派兄弟的时候,坐在自己边上的那个穿着尼龙袜子,把脚从皮鞋里伸出来散味的那个人……据科学研究,味道可以刺激人的大脑神经,使人回想起与此味道相关的生活经历,正是这种特殊功能,医学界准备将此方法运用于对“植物人”的医疗救治,以使其恢复记忆,至于是否运用别有特色的“臭脚丫子味”刺激病人,医疗界正在展开广泛、激烈的讨论,其中反对方认为,把臭脚丫子作为某种特效药是对病人的一种侮辱,属于剥夺人权的行为,而支持方则表示,疗效是检验真理最好的方法,一切都应该用疗效说话,除此之外,运用此法还可以解决部分脚臭待业人员的就业问题,属于一举多得的好事……
    味道确实是臭,可是自己已经花了钱总不能不住吧,无奈之下,穆春江看在一块五毛钱的份上,尽量浅呼吸,进入了大房间里。到处都是凌乱不堪,两大排钢丝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床铺上下、两侧堆积着各种破破烂烂——包裹、暖壶、水果皮、擦鼻涕纸,空中飞舞着不少绿头大苍蝇,“嗡嗡”的如同鬼子的轰炸机一般,一会盘旋、一会俯冲、一会在某个人的身上降落……
    适应了一会,穆春江感觉臭脚丫子的味道不再象刚才那么浓烈,人啊——,没有受不了的苦!为了生存,再恶劣的环境也照样能够呆下去!穆春江感叹一番,找着自己的床铺,把背包塞到床下,在皱皱巴巴的床铺上躺下。
    一宿未眠,此时穆春江的身子一着床铺,立刻感觉出了无边的疲惫,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鼾声也随之响起。可是好景不长,刚刚睡了一个多钟头,他就被房间里大嗓门的聊天声吵醒,住这种地方的人不仅贫穷,而且素质都不算太高,看见别人在睡觉也不主动的降低说话的音量,穆春江烦躁不安的睁开了眼睛,躺在床铺上懒得去看聊天的究竟是什么人,眼睛发直的盯着房顶上被打死的一只只蚊子的尸体和留下的血迹,聊天声传进了耳朵里——
    “朱家大院你去过没?”
    “没!”
    “去看看喽,就在太原郊区,坐车很方便,那里大得不得了,气派死了!”
    “有那么好吗?”
    “有啊,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院子多得数不过来,门楼修得比北京的故宫还要气派,你说这老朱家怎么就这么有钱呢?”
    “比故宫还气派?”
    “是啊!不过——,故宫我还没去过……”
    ……
    穆春江被气得差点抓起地上的鞋拽他,这都什么人啊?自己没去过故宫却拿故宫和朱家大院做比较,这不是拿故宫“打杈”呢吗?说他没文化吧,他还能叫出故宫的名字,还去过朱家大院,说他有文化吧,却又在这里乱比较一气,真是******找抽!
    实际上,说话人的这几句话还不足以让穆春江如此气愤,真正令他气愤的是好梦就这么被无稽之谈吵醒,但真要说和聊天的人干上一架又确实有点过份,所以他只得忍住气,翻身起床,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他在街上找了个小铺吃了碗拉面,饭钱也得省着点花,不然抗不到吴俊回来。吃完面,穆春江溜达到尼桑吉普车那里,东张西望作贼一般,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急匆匆的拉开,翻出那本从“周哥”那要来的山西省地图,然后快速的撞上车门,慌里慌张的迅速远离。
    到达了距离尼桑车几十米开外,穆春江感觉安全了许多,这才找地方坐下,翻开了地图,找到了太原市那页。他得找找朱家大院具体在哪,刚才那小子说得那么夸张,还真勾起了自己的兴趣,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儿可做,不如游山玩水一番,既然说朱家大院好,那自己就开车去看看。
    别说,朱家大院还真是个比较有名的地方,地图上竟然标识了出来,穆春江在脑子里规划了一下路线,基本上已是心中有数,于是他揣起地图,又在街上闲逛了几个钟头,直到夜色已晚才返回地下旅馆,准备睡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就直奔朱家大院。
    进入旅馆房间,依旧是一股浓烈的臭脚丫子味,穆春江忍受了一会,终于适应了这种恶劣的环境,此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基本上都已经睡下,再没有了大嗓门的聊天声,穆春江心里踏实了一些,感觉今晚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不成想,刚躺下不到一分钟,新的麻烦就再次袭来:呼噜声、咳嗽声、磨牙声、放屁吧嗒嘴声……各种难听的声响如同成心跟穆春江过意不去一般,在瞬间便骤然响起,声声入耳,搅得他头晕脑胀,无法入睡。
    忍受了将近半个钟头,穆春江终于想开了,操!你们丫吵我,我还吵你们丫的呢!来吧,一起制造噪音,看谁的声音大!
    这招还真见效,穆春江闭上眼睛,人为的制造高音量的鼾声,边哼鼻子边吹哨,打得不亦乐乎,渐渐的,假鼾声把自己都给感染了,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无比香甜的打起了真呼噜……
    这一觉睡得确实甜美,竟然没有受到臭脚丫子味、磨牙放屁等外界因素的干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其间众多的男女老少被他惊天动地的鼾声吵醒、一夜不眠,不停的在心里诅咒这个小伙子的“没有公德”,甚至还有胆大的孩子朝着他的身上扔了几本书以使他的鼾声轻微一些,可是穆春江却是浑然不知,一觉睡得完全恢复了精力、体力,起来伸懒腰的时候却见不时有人抱怨的看自己一眼,弄得他还真有点莫名其妙。
    洗漱完毕,穆春江溜达到街上又吃了碗面条,在丰富多彩的各种食品中也就是面条这东西又省钱又解饿,囊中羞涩也只好撮点大众化的食物了。填饱了肚子,穆春江用手抹了把没什么油水的嘴,然后直奔一家邮电局而去,他得给吴俊打个电话,问一下平安,如果一切顺利,他应该已经到达了广东的家中。
    拨通号码,倾听电话里“嘟嘟”声音的时候,穆春江的心里还真有一些紧张,毕竟老友是否平安脱险还不得而知,但愿期望能够成为现实。
    “喂——”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
    仅此一声,穆春江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毕竟和吴俊朝夕共处了为数众多的日日夜夜,哪怕只有一个字,穆春江也能清楚的听出它就是老吴发出的,瞬间,穆春江竟百感交加,眼角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他赶忙稳定下情绪,抓紧时间开口,长途电话可不等人,多一分钟就差不多多出半碗面条的钱,“老吴!我是小穆!”
    “小穆啊!你怎么才打来电话?我都快急死啦!你现在在哪里?左藤那个狗东西没有找到你吧?”吴俊异常兴奋的说道。
    “他能找到我?姥姥!这事儿等你回来我再详细的跟你说!我身上的钱不多,打长途都快不够了,所以咱哥俩简短截说。你找根笔记一个地址,你飞到太原后就立刻来找我!记住了,带上宝剑,然后再多带点钱!我现在穷得都快要饭了!”
    ……
    穆春江快言快语的把旅店的地址告诉了吴俊,赶在两分钟之前挂了长途电话。交完费,穆春江出了电话局,朝着藏匿吉普车的胡同溜达而去,一路上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生怕由于吉普车的原因而被人跟踪上。还好,一切安然无恙,穆春江瞅准了没人注意,一猛子扎进了尼桑吉普车的驾驶室里,然后用电线打着火,挂上档呼啸着冲出了胡同,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他得去朱家大院看看,看看这个朱家究竟能有多富足?看看他家的门楼是不是修建得比故宫还要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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