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包子比吗?”

    “怎么不能比了,要放在六几年,饿死你,看你还敢嫌弃馒头不好吃。”

    赵学军笑笑,叼着包子,开始帮妈妈按图钉,他按了一会,高橘子走进来,一起跟着忙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叹息:“还是我家三儿,你说,你要是丫头多好。”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赵学军哀怨的看着自己老妈:“妈,要不,你给我放回去,再回炉一下,也许我就是丫头了。”

    劈手打了儿子一巴掌,高橘子正要说什么,赵学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妈!我奶跟我爸回来了!”

    母子俩跑出去迎接,却看到奶奶正弯着腰,对着地面一阵吐,父亲赵建国一脸心疼的抚摸母亲的后背。

    “哎呀呀,要死了,要死了,我就么个富命么,我就说坐驴车么,这快的,快的,快的我肠子都要翻过来了。”

    赵学军慢慢的走过去,看着那个穿着一件土染的蓝色大袄子的农村女人,这是自己的奶奶啊,很多很多年前,她嫁给爷爷,走了一百多里地,背着自己陪嫁的五十斤小麦。这位老人,一生没离开山西,不知道世界上有飞机,没坐过火车,没穿过一件超过十块钱的衣衫。

    他轻轻的扶住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抬眼看他,却疑惑的说:“这是学兵吧,都这么大了,都这么大了么!”

    “妈,这是老三,是学军。”高橘子解释。

    老太太顿时哭了起来:“学军也这么大了么,俺都不认识。”

    赵建国带去的点心,糖块儿被母亲又带回了一半多,据他说,糖块子老太太是数着给的,江米条也是,回来晚是因为,老太太非要抱着那只奶羊来城里,那只奶羊是奶奶的老伴儿,自打爷爷去了后,奶奶就一直抱羊羔养,养大了,养老了,舍不得吃,养死了,挖坑埋了,再养一只。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迎着奶奶进屋,老太太看了一圈儿子的住处,见到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又看到自己的床是新的,铺盖是新的,顿时有些不愿意了,她扭头对媳妇儿就开始唠叨:“我老家有铺盖。”早就料到的高橘子只是笑笑:“妈,你儿惦记你,想给你弄新的。”大家扶着老太太去了厨房,高橘子把包子上了桌,老太太又是一句:“我不吃白膜,我吃玉米面就成。”高橘子连忙劝:“妈,就这一顿。”老太太很生气立刻说:“建国赚钱不容易么。”高橘子连忙说:“妈,这是我赚的钱。”老太太坦然了,坐下喝豆腐汤,吃包子。

    一顿饭的功夫,高橘子做好媳妇的热情就要被打击掉,赵建国是个笨蛋,硬是急了一头汗,赵学军放下碗,连忙露出笑对奶奶说:“奶奶,我妈知道你来,可高兴了。大早上起来就给你去买新床了。”

    老太太没表态的喝了几口豆腐汤,看看自己儿子,嘀咕:“成家过日月么,下顿不吃了么,不会过。”

    一家人停下筷子,看老太太,老太太吃了半个包子,很生气的加了句:“地主家都不敢大笼屉蒸白馍。”

    赵建国哀求着看着妻子,高橘子低头默默吃东西。耳朵边都是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唠叨。

    “你爹死前,就想吃白馍,你哥哥跑了三十里,都没换来。谁家敢有白面了么!解放前,村上永永家,办喜事,才给粗粮馍,人家有十五亩富田,一亩打咱家三亩地的粮食。人家都不敢做白馍。你哥哥去上学,吃不饱,饿得他吃槐花,要饿死了,偷了公社食堂半个窝头,你爹为这半个窝头,给人家扛了三天大石头么……”

    高橘子硬生生一口恶气憋在肚子里,她站起来去了里屋,接着,赵建国跟过去,兄弟三个相互看看,悄悄走到父母房间外悄悄从门缝里向里看。屋子里,高橘子正在掉眼泪,她不敢大声吵,也不搭理陪着笑脸的赵建国,她只是取出家里相册内赵建国的照片,一张,一张的撕掉脑袋泄愤。

    有关于撕相片,那是老赵家名产,文斗的一种,高橘子撒气的特殊方法。赵建国不吭气,随媳妇撕,高橘子撕完,抹抹眼泪,回去继续陪着笑脸跟婆婆一起吃饭,等她回到厨房,半笼屉包子却奇迹一般的不见了。

    赵学军对于母亲与婆婆的大战毫无办法,要知道,自古,婆媳关系,那都是大学问。他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晚上了,积极的给奶奶打洗脚水烫脚,说:“奶奶,我妈叫我给你打洗脚水烫脚。”

    又比如奶奶年纪大了,便不下来,他给泡了蜂蜜水说:“奶奶,我妈说,喝着个通便。”

    活了七十多岁的奶奶,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对媳妇并无好颜色。赵学军理解,老太太这也不是不知好。她只是穷惯了,难了一辈子,儿子家的生活,对她来说,那是精米细面,大床暖被,老太太觉得自己受不住。她觉得自己命里不该有这个福气,又觉得儿媳妇不会成事,不知道存钱。

    那一夜,赵家静悄悄的,父母无声无息的继续生气,兄弟三坐在家里的房顶那是哀声叹气。

    第二天大清早,一家人忙乱中起床,准备上学的上学,准备上班的上班,他们离开卧室,一起来到小厨房。当看到那里面的一切,一家人都惊呆了。

    桌子摆好了,红薯稀饭做好了,凉拌粉条,清炒小白菜泛着香一阵阵往鼻翼里冒。

    而奶奶……奶奶却没有上桌,她趴在水泥磨的地板上,拿着一块布子叠成方块,将厨房的地板硬是擦洗的能照出人影来。

    赵建国走过去,蹲下,有些哽咽:“娘,我是接你来享福的。”

    老太太看下他:“精米细面的,给我吃作孽么,给娃们吃吧,橘子也要上班么,你们吃。”说完,又是一顿擦。

    活了两辈子的赵学军,坐在小板凳上咬着奶奶昨天藏起来的包子,他看到老太太藏东西了,说实话,昨晚有些怨恨老太太不识好歹,现在,他咬着包子,被丢下的记忆又零零乱乱的上了脑子。奶奶过世那年,他回老家,在收拾老太太遗物的时候,看到一瓶爸爸三年前送回去的香油,那香油瓶子擦的明亮,摆在堂屋正中,三年了,老太太一滴都舍不得吃。

    第10章

    晚饭过后,赵家的三个孩子,还有王希兄弟俩一起坐在小厨房写作业。有时候,少年之间友谊的体现就是,可以分享食物,分享作业,分享秘密,分享玩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家与赵家,已经有了很深厚的交情。这里所谓的深厚的交情,与孩子们的方式并无区别,父母只多了一项,就是把对方当吐槽工具,控诉艰难。当友谊深厚,高橘子建议说:今年开始每年大年初八来赵家吃,初九去你们王家。以后年年都要如此。

    王希的父母自然是欣然同意。按照华夏民族的定律,这也算是世交友谊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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