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儿等大家进屋去了,顾不得洗脸洗手,将许俏君一把拉住,拖进灶房,低声问道:“你给了多少银子给娘,让她煮这餐饭?”
    “你猜到了?”许俏君笑问道。
    许佳儿斜她一眼,“这还用猜?爹爹不家,她只会煮道菜给宝儿吃,才不会主动帮你煮菜待客。”
    “是啊,所以给了她五两银子。”许俏君笑道。
    “煮了几个菜?”许佳儿追问道。
    “四菜一汤,二荤二素。”许俏君道。
    许佳儿哼哼两声,“她可赚到了,五两银子,随便去城里的店子里,都可以吃一大桌子菜。四菜一汤,一钱银子都花不完,你给太多了,大手大脚的。”
    “没办法,我不会煮菜。再说花点银子,买清静也不错,省得听她啰嗦。”许俏君手里有近三百两银子,给鲁春娇五两银子,并不在意。只要她能继续种出花,做出盆景来,还怕没银子入账吗?
    “你还是学着煮菜吧,不会煮菜,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许佳儿皱眉道。
    “花钱请个厨娘好了。”许俏君道。
    许佳儿瞪她,“一日三餐都让厨娘煮啊?”
    “有何不可呢?”许俏君挑眉笑问道
    “你呀。”许佳儿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戳了一下。
    “啊,好痛喔,我晕了晕了。”许俏君夸张地摸着额头呼痛,装晕厥,微眯着双眼,往许佳儿身上倒。
    许佳儿笑着搂住她,“真晕啦?”
    “假的。”许俏君睁开眼,明亮的眸中,带着俏皮的笑意。
    姐妹俩嬉闹了一会,就去拣菜,为晚饭做准备。
    到了晚间,吃过饭,许顺成拉着萧河坐在院子里说话,鲁春娇坐在堂屋里,点着油灯纳鞋底。
    许俏君从门边路过,随意地往屋里看了看,一眼就认出鲁春娇手中的鞋底就是她下午时,带出去的那只,轻嗤一声,纳了这大半个下午,都没纳好,晚上还纳,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许佳儿在灶房里洗了碗,又烧了一大锅子水,走出来问道:“爹爹,水烧好了,是你先洗,还是萧大哥先洗?”
    “小萧先洗吧。”许顺成拍拍萧河的肩膀,“我去趟赵家。”
    许佳儿把水提进了杂房,踩着长凳,将水倒进半人高的大浴桶,退到门口,遇到拿着衣裳的萧河。
    “佳儿,我说过,我的伤已经好了,可以自己提水进来。”萧何再一次重申,他已不需要这样的照顾了。
    “好,下次萧大哥自己提水。”许佳儿笑,提着两个空桶走了。
    萧河进屋,放好衣裳,关上门,试了试水温,拿木勺舀了些凉水掺进去,脱下衣裳,进桶泡澡。温热的水浸泡着肌肤,令人舒适放松。
    萧河阖眼靠在桶壁上,静静地想今后的事。去城里帮人代笔写信的事,是不成了。到酒楼当伙计,去码头打工,别说许叔刚才已经反对,他自己也觉得他做不了那事。
    若是留在村里,就只能跟着许叔学种地,可那也要等到开春才行,这两三个月难道还是闲着吃白食?许家人不介意他吃白食,他介意,总得想个法子挣些银子才行。
    要怎样才能挣到银子?
    萧河冥思苦想,脑海里那些凌乱纷扰的画面不停地闪过,有模糊的脸和人影、有各种各样的花卉、有大大小小的宅院、有推扯厮杀,杂乱无章,无法串联在一起,让他无法从中获得有用的讯息,从而知道他是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事?
    “小萧,你还好吧?。”许顺成从赵家回来,得知萧河还在洗澡,忙去敲门。
    萧河惊醒过来,“许叔,我还好,就出来。”
    萧河擦干净身上的水,穿上干净的中衣,开门走了出来。
    许顺成站在门口,关心地道:“入冬了,天气凉,在水里别泡太久,会生病的。”
    “以后不会。”萧河乖乖道。
    “起风了,快回房把头发擦干了。”许顺成道。
    “是。”萧河听话地回房擦头发。
    夜渐深,万籁俱寂,各自回房安睡。
    萧河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中,一片血色火光。萧河从梦中惊醒坐起,满头大汗。微启的木窗,斜斜地照进一缕清冷的月光,淡淡的花香也随风飘入。
    萧河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光影,看了良久。他的记忆就如这光影一般,他想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又或许是他贪恋着许家人给他的温情,让他不愿想起,那并不愉悦的记忆。
    次日,许俏君给后院的花浇了水,准备去南屋,摆弄那些石头,看到萧河一脸落漠地坐在院子里,盯着落叶发呆,犹豫片刻,走了过去,轻声唤道:“萧公子。”
    萧河回眸看着她,“有事?”
    “我没事,你有没有什么事?”许俏君把小木凳拉过来,坐下,看着他,问道。
    萧河笑叹了一声,道:“我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想怎么挣银子。”
    许俏君眸光闪了闪,觉得他并没说实话,抿了下唇角,问道:“你想到怎么挣银子了?”
    萧河摇摇头,“以前的事,我还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挣到银子。”
    许俏君看着他,眸光微转,道:“去鹰嘴角看看吧,或许能让你想起一些事来。”
    “嗯,是得去看看。”萧河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黄叶,昨晚的梦境似真似幻,让他心神难安,“明天就去。”
    “坐牛车,要绕好远的路,不如雇艘船,沿河而上。”许俏君提议道。
    “村里有船雇?”萧河问道。
    “可以雇娟秀家的打渔船。”许俏君笑道。
    “好,那就雇船去。”萧河接受她的意见。
    许俏君眨眨眼睛,“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许叔同意,就带你一起去。”萧河笑道。
    “我会说服我爹的。”许俏君笑,“我去娟秀家说雇船的事。”
    “有劳。”萧河客气地道。
    雇船的事,没什么难度,三钱银子雇一天。许俏君也成功地说服了许顺成,不过同行的还有许光远和许佳儿。若不是明天许顺成与人约好了,他也是要同去的。
    等到第二天,许俏君才知道同行人又多了个娟秀,离河还有一段距离,她就看到娟秀站船头,冲她招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要组团出游啊。
    上船了,许俏君笑问道:“你跟着去要干嘛?”
    “去玩啊,要不是我爹说,船坐不下,我还想叫上桃子和畹儿呢。”娟秀笑道。李家是渔船,不是专门载客乌篷船,船舱很小。
    许俏君笑,叫上桃子和畹儿,那真成了组团出游了。
    “都上来吧?”娟秀爹李平探身进来。
    “都上来了,爹快开船吧。”娟秀笑道。
    “好咧!开船了。”娟秀爹扬声喊道。
    娟秀的大哥良渔撑了一竿子,船就缓缓地离岸。
    天气虽不是太好,但是没有顶头风,逆水行舟少了份阻力。
    冬天的河岸两边,没有桃红柳绿,就连洗衣服的人都少,一刻钟后,娟秀就看得厌烦了,“俏儿,我们来玩挑花绳吧。”
    许俏君趴在船舷边,拿着一枝柳条在打水玩,回头笑问道:“你带了绳子来?”
    “当然,我随身携带。”娟秀从荷包里扯出红色绳子。
    许俏君把柳条丢到河里,转身过来和娟秀玩挑花绳。
    娟秀拿着红绳子绷左手上缠两圈,又在右手上缠两圈,伸出左手中指挑起横右手掌中的绳子,伸出右手中指挑起横在左手掌中的绳子。
    “今天弄这么简单的啊,那我可轻松了。”许俏君的手往那交叉的地方一放,左右一拉,就变成了另一个花样了。
    “船还要走好久,慢慢来,一下就难住了你,你就不跟我玩了。”娟秀边说边挑绳子。
    “挑花绳,你几时难住过我了?”许俏君伸手去挑绳子。
    “今天就难住你。”娟秀夸大话道。
    “看谁难住谁。”许俏君笑道。
    两人挑花绳玩耍,另外三人在一旁观看。
    萧河看着看着,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双手,同样纤细白皙灵活的手,那双手玩得不是挑红绳,而是在解九连环。
    那双手将第一个环,从手柄前端绕出,环从手柄中缝中掉落下来。第一环解开后,手又接着解第二环、第三环、第四环、第五环、第六环、第七环、第八环、第九环。
    九连环全部解开后,一张模糊的脸闪现出来,樱红色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知儿,看清楚怎么解了吗?”
    知儿。
    好熟悉的名字。
    “哎呀,有人落水了!”突兀的呼喊声打断了萧河的思绪。
    行船跑马三分险,在河上若是遇到有人遇险,一般都会出手援助。李家父子停下了船张望,看是否需要下水救人。
    许俏君等人也从窄小的船舱里走了出来,看出了什么事。
    那是一艘路过的乌篷船,船上已有人跳下去救人,但最先落水的那个女子,似乎并不想让他救,在水里数次挣扎甩开他,朝着许俏君坐得这艘船游了过来。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李平皱眉道。
    “爹,要不要划过去点?”李良渔问道。
    李平看着船上的三个女孩,犹豫了一下,道:“算了,这闲事我们还是不管得好。开船吧。”
    李良渔唯父命而从,立即把插在河里的竹竿提起,拿起了船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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