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乾佑这么重要的人证,他竟然敢一言不合、说杀就杀?将人证灭口?谁给他这么大权力?谁给他的胆子?”
    “这不是替安禄山遮掩罪行吗?”
    “田洪凤已经要求他留下活口,但杜预却加快下手,这分明是故意的!”
    他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安禄山狼子野心,违反朝廷律令,形同谋反,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一定要将那300斤的大胖子,千刀万剐····”
    朝廷,立即安静下来。
    人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年轻皇帝如此冲动,竟然将事情说的如此直白露骨?
    如此一来,大战只怕马上就要烧起来。
    潜伏在朝廷中的安禄山内线,目光一闪,已然准备去传递消息——“朝廷准备下手了,应先下手为强。”
    但屏风后,却传来了一声咳嗽,貌似女人。
    皇帝立即话锋一转:“不过,如此大事,朕不能专断,需要征求太后的旨意。”
    他站起来,走向后宫。
    皇帝气得发抖,目光冰寒。
    走到后殿,却见武媚娘一身宫装、长裙曳地、娇媚而出,见面就给皇帝盈盈下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帝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朕这皇帝都快被人无视,群狼造/反,杜预却还在帮对方遮掩痕迹,喜从何来?”
    看得出来,皇帝对杜预不请旨意,自行其是,非常愤怒、恼火。
    武媚娘端庄道:“臣妾并不是贺喜陛下安禄山要造/反之事,而是贺喜陛下拥
    有杜预这样机智、敏达之臣。”
    皇帝更气了,青筋暴起冷冷道:“朕不知道你维护杜预是几个意思?朕册封他为监国布衣,允许他便宜行事,但可不是这样便宜行事!此人还没考上进士,没做官,就敢擅权专断。崔乾佑那么重要的人证,他说杀就杀了,连田洪凤的话都不听。朕要这样的人才有何用?”
    武媚娘反问道:“陛下,这才是臣妾要恭喜皇上之处啊?我问您,若杜预真的不杀崔乾佑,把他送到长安来。您打算怎么办?”
    皇帝激动道:“自然是三堂会审,好好审问崔乾佑,安禄山是否有不臣之心,是否在蓄意谋反?之前朕派出好多大臣和钦差,去燕地侦查,回来都说安禄山的好话。说安禄山是国之柱石,不会造/反,但直觉告诉朕,此人乃虎狼之性,夜枭之心,绝非什么忠臣。他掌控卢龙三镇,只怕隐患极大,危险随时变起肘腋。”
    武媚娘收敛笑容,淡淡道:“媚娘方才收到杜预一封信。圣笺万里加急而来。请陛下阅览,若再要惩罚杜预,臣妾无话可说。”
    皇帝冷哼一声,拿起圣笺书信,漫不经心看了两眼:“我看这杀才,有何辩解?”
    谁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汗毛倒竖。
    杜预在圣笺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陛下,臣取得可靠情报,安禄山、史思明身为北狄胡蛮首领,明里投靠我大唐,暗地招兵买马,
    图谋不轨,已然聚敛超过上百胡蛮部落,征服西域三十四胡国,拥兵百万,骄兵悍将,兵力实力早已远胜过大唐中央军!”
    “他们一切反叛准备工作,已然就绪。只要安禄山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可挥兵南下,进攻洛阳、长安。”
    “我大唐朝廷空虚,军队在外边疆御敌,兵马粮草都尚未齐备,一旦安史之乱在内部爆发,万万抵挡不住。”
    “到时,我大唐江山社稷,恐有累卵倒悬之危。”
    “而安禄山此人还畏惧我大唐,举棋未定,只合安抚,不可刺激。”
    “臣之前已杀死安禄山长子安庆绪,唯恐崔乾佑知道太多,对安禄山刺激太大,将崔乾佑送入长安,只会让朝廷与安禄山撕破脸皮,失去回旋余地,内战一触即发。”
    “不才斗胆,擅自做主斩杀崔乾佑,并密报陛下。”
    “三个月,最多拖延三个月,安禄山必反!”
    “陛下可下旨,斥安禄山违规,却佯装做不知其叛乱之事,迷惑其心,争取时间。暗中调集边军精锐、兵马粮草,准备抵御安禄山之变。”
    “调兵之事,当密而又密,切勿切勿。”
    皇帝看完杜预的信,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他这才明白,杜预杀崔乾佑,却不送到朝廷来,是大有深意、深谋远虑的。
    相比之下,他这皇帝显得幼稚、可笑。
    他只顾着朝廷体面、皇权尊严,却没想到安禄山已经暗中灭国三十四、拥兵百万,尾
    大不掉!
    一旦将崔乾佑抓到长安,严加审问,崔乾佑大可肆无忌惮,实话实说,他这皇帝派人去抓安禄山,正好给安禄山以造/反的口实、借口,他竖起反旗,顷刻就是滔天大祸。
    而杜预深谋远虑,看似轻率鲁莽一刀,砍了崔乾佑,却让安禄山安了心,不会怀疑朝廷。也给了朝廷从容布置的时间和可能。
    皇帝后背一阵发凉。
    他放下信笺,难以置信目视武媚娘:“百万?妖蛮?安禄山真的拥有如此之多的军队?这么强大的力量?朕怎么从来不知道?”
    武媚娘淡淡道:“陛下深居九宫之内,哪里能看到外面真实情况?你派去的燕地钦差、大臣们,早已被安禄山重金贿赂、收买,你听到的情况都是安禄山想要你知道的。”
    皇帝连连倒吸冷气。
    武媚娘沉声道:“相反,安禄山不断派出大批内奸、探子、菩萨蛮,潜入大唐各地调查收集情报,早已将大唐情报网穿插的千疮百孔,一清二楚。我大唐有多空虚,要害何在,内部潜藏的矛盾,他都洞若观火。”
    皇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苦笑连连:“这么说,我大唐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虎狼掣肘,外忧内患、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武媚娘横了他一眼,心说你总算是清楚自己的处境、地位了。
    之前皇帝感觉太良好,总觉得自己是圣元大陆首屈一指强国、大国,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实际上
    ,大唐早已被掏空,只是表面看起来还能维持架势,真正实力远不及大秦、大汉等强国。
    皇帝沉默半晌,惨笑道:“你说怎么办?”
    武媚娘果断道:“当今,只能按照杜预说的办。先正常处置,稳住安禄山,不让他马上下决心叛乱。同时加紧从边疆调兵,储备粮草,训练士兵,准备打仗平叛。”
    皇帝点点头:“好。”
    他走了出去,假装威严道:“嗯。此事朕很是生气,让安禄山马上写奏折,解释!若不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说法,朕定斩不饶。”
    他派出了钦差,前往燕地传旨。
    而朝中内奸,目光幽幽,悄悄退下。
    “什么?皇帝竟然只让我解释?”
    安禄山收到朝廷内奸传来紧急情报,闻言大喜。
    这结果虽算严峻,但都在预料之中。
    安禄山马上命人以自己口吻,将崔乾佑去杀杜预、王异之事,解释为崔乾佑与安庆绪交好,安庆绪不明不白死在滁州,崔乾佑气不过要去复仇。
    他没有告知自己,属于私自带兵跨州行动。
    安禄山向皇帝诚恳做自我检讨,并自愿发俸两年,以儆效尤。
    皇帝很快明发了安禄山的奏折,并表示原谅安禄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安禄山被发俸一年,官降一级。
    但属实算罚酒三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连毛都没伤到一根。
    这让天下有识之士,悲愤莫名,大骂皇帝昏庸。
    “安禄山狼子野心,连普通老百姓都看
    出来了。皇帝眼瞎吗?”
    “呵呵,这罚俸一年处罚太重了。万一安胖子饿死了怎么办?”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私自调兵,进入他州,这已经算是谋反了。这等大罪都不过问,难不成安禄山真是无人能惹?”
    连林如海、田洪凤等人也看不懂,天天摇头叹息,悲愤怒骂。
    唯有朝廷权力最核心的几个人,才知道从今天开始,大唐就彻底变了。
    大唐朝廷,在不引起任何怀疑前提下,在暗暗调动兵马粮草。
    大部分都是换防的名义。
    某只部队驻防地从边疆,换成了邻近燕地某/处。
    待得部队抵达之后,又一道密旨到来,将他们又移防到别的地方。
    乍一看,这并没有增加朝廷对燕地的防御压力。但实际上,变化在悄悄发生。
    这只部队虽然调走,但最精锐、最强大、最能打的部队,却被悄悄留了下来。
    所有的装备、战马、兵甲也被暗中留了下来。
    走掉的,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不堪一击的当地城防军。
    从人数和队伍上看,确实相差无几,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前线抵御安禄山的战力,却一点点积累起来。
    再比如,以赈济灾民为借口,向燕地毗邻的数个重要州郡大城,跨州运输粮食,暗中囤积。
    军械、粮草、战马、盔甲、兵器····
    这些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物资,都暗中向在前方疯狂囤积。
    而一切都在水面下暗流涌动,表面看起来,一
    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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