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的辞行,是在两人交谈后的第二天早上。
    底比斯的欢歌笑语在晨曦女神的车架下,回归了一片疲惫的宁静。贵族打着哈欠在一片狼藉里醒来,宴会后喝醉的众人丑态总是让清醒的人暼眉。
    而在城市的最外端的城门,有一场小小的离别。它注定没有多少人看见,可却被后来的作家与画师反复涂抹,让它瑰丽的足以在当事的那个人类女性死后,依旧得以流芳千古。
    被憧憬着的,让人们难以再探清其中虚实。
    “我略通占卜与星象。”诗人在这个时候与安瑟洛对望,少女也不会再避讳那些身为雅典娜祭司的教条了,这得以让诗人自她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让人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当然还有些许解梦。”
    安瑟洛因为这句话摇摇头笑了。
    “我的朋友,那只是我一个多心的女人的梦,也许只是胡思乱想。请不要……”
    “那个梦的确代表不详。”他强迫性的打断了安瑟洛,并且双手按在少女祭司单薄的肩膀上,让她只得正视青年变得深邃的眼神。作为一个倾听者与朋友,他此刻紧绷的唇线和脸部弧度都显得太过于激进与亲密。
    安瑟洛的眼神几乎与他的碰撞上,便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可她对于男人危险性的意识还停留在他们超出女性的力量上,对于此刻居高临下把她圈在怀中的纤弱青年,她就只有对于过于陌生气息的不适。
    少女是这样的好脾气而不懂拒绝,在流浪的诗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依旧在委婉体贴着他。
    “那只是一个梦,黑夜过去它便已经消散。我不希望这会成为你的负担。旅行者的行囊里,应该装满了诗歌。你不该太挂心走过的城市。”
    “我会走向远方,行囊装满诗歌。可如果您挽留我……”诗人急切的要表白自己的心意。
    “可我不能够。”她摇了摇头,恰好错过了诗人要落下的吻。“我不能把鸟儿的翅膀剪掉。”
    吟游诗人在心里叹息,他轻轻松开放在暗恋少女肩膀上的手,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他爱慕的女孩还不知道爱情的意义。还不知道这是如许深情。
    过去已经被书写,现在正在进行,而无意中看见的未来里,他知道她会和自己在一起,这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时间,正是他永远不用担心的,他要学会等待。
    “如果您将来需要帮助,请到德尔斐来,那里有阿波罗神庙的庇护与神谕,哪怕是诸神都对您缄默。我发誓,它也一定会帮到您。”
    他怀抱着里拉,倒退几步,依旧穿着他来时那件灰扑扑的衣服,彬彬有礼的弯下腰,额发与亲吻,一起落在安瑟洛的伸出的手背上。
    “那么直到现在,您依旧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吟游诗人野生麋鹿般湿润温和的蓝眼睛,和他笑容可掬里藏着的一丝悲伤,让安瑟洛遗忘了刚才的太过亲近的不自然。
    她轻巧的嘴唇还带着一丝忧伤,可依旧心无芥蒂的微笑着指了指诗人怀里的里拉。
    “这个就够了。”她抬起手臂,用纤细柔软的手指,拨动着他怀里里拉的弦。
    隔着一层衣服,诗人也能感觉到,那些美妙的音乐正飘扬在了自己怀里,如同分别时多情少女靠在情人怀里的低语,心有灵犀的情意相同。那些被拨动了的弦,像是就此长在他心上了。
    “我记得你了。”
    少女祭司收回手,许下了期许的诺言。
    、
    她是花。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
    他见过那么多的万紫千红。采撷过那么多的艳冠群芳,亲吻过那么多楚楚可怜、妖冶如火。
    只有这一朵,恰好长在了他的心上。
    、
    送走了注定远行的吟游诗人,裹着外袍在晨风中看他远去的少女,心带惆怅的立在道路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能看见的远方地平线。
    她不知道自己刚过错过的是爱情——也许她懂了一点,在转瞬即逝的甘美带来的怅然若失中,晨风中一个人的孤独深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不过,正当她要回去的时候,又形成习惯的看了一眼自己哥哥放牧的群山的方向,她愣住了。
    远远的在那里升腾起伏着烟尘,一群雪白的羊群像从远山上涌下来的云雾,踏着路上被它们踩踏的黄灰色灰尘,“咩咩”叫着,从天边涌了过来。
    她心里的猜测让心跳的越来越快,可她依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动,脸上就像她打了彭透斯那一巴掌的晚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活脱脱的是一副被摩挲的毫无棱角的石像。
    可只有心跳跃动不能骗人,只有一点点攒紧了的手指在手心掐痛了自己不能装作没感觉。
    从漫路的烟尘里渐渐出现一个男人的全貌。
    他裹着头巾的额头,高挺而带着与生俱来不驯气息的鼻梁,裹在跋涉中略微发黄了的长袍内活像个异族人的高大身躯,手背上骨节分明的经络——
    他像从这烟尘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布满尘埃的雕像,浓密的眼睫毛上面都布满了沙地的烟,但是这干渴的黄色损伤不了他眼睛里的那抹碧蓝的澄澈。像黄沙漫布的沙漠里,看见的一眼泉。
    归来的人有些疲惫的捏着他手上一根绳子,然后他看见了路边站在那的安瑟洛。
    两个人隔着一群咩咩叫着回城的羊,还有道路两边在夏日里疯长的野草茫茫,更远处是树木苍苍的深绿。只是一个疲惫,一个冷漠。
    然后是归人疲惫的脸上渐渐变的不知所措。他好像第一次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多么丢人。
    看着吧。一个身上掏不出一个子的羊倌,灰扑扑的几天没有洗过澡的衣服,脸上都是汗和泥,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羊臊子味道,赶着羊从山沟沟里出来。
    他对面的少女呢?
    穿着洁白合体的祭司裙,金色的橄榄叶在她的裙摆与腰带上生长,瀑布流泉似的长发像捻成丝线的阳光编织出来的美丽织物,面庞像是被冰雪吻过而更加娇艳的花。连看她一眼,都会让人觉得羞愧。
    更不要提他昨天连夜的去看了看底比斯下属的几个村庄,看见那糟糕的状况后,意识到自己了曾经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国王,多么狂妄自大的兄长,多么无知可笑的人类——
    你让彭透斯怎么能不停下脚步,惊愕忐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在那里一言不发呢?
    两个人在黄土古道边站了很久,久到了彭透斯想要转身就跑,远远的躲在山林树木水泽里,当一辈子的羊倌。哪怕是天天爬上爬下的找丢了的羊,风餐露宿的山林里像个野人,也比看着安瑟洛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脸让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彭透斯之前还不能理解面无表情的妹妹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现在他知道了,才明白,那不是生气,安瑟洛永远不会对彭透斯生气。那种冷漠傲然的表情里,藏着怎样的悲伤,比眼泪流个不停还要让人难受。
    他当初怎么就做了那么多糟糕透顶的事情,让安瑟洛伤心成了那个样子。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就在彭透斯和妹妹两人缄默着,一动不动的对视,就快要到了忍不住转身就跑的程度的时候。安瑟洛从高处,忽然小跑着过来,她张开的手臂大大的,石像一样的冷漠渐渐随着脚步剥落——她又是那个每天在门口等彭透斯从学校回家的小女孩了。
    她一把就抱住了她灰扑扑的羊倌哥哥。
    彭透斯浑身都是泥浆尘土,紧紧抱住了他的安瑟洛身上那种甜美的香气,让他恍惚中以为,一颗花种,在他这片干枯的土地上开出了花,上面的露水滴落着,一点点湿润了他枯燥干渴的身心。
    、
    “我……回来了。”
    “恩,欢迎,欢迎回来。”
    、
    彭透斯在把羊送回月神神庙之后,就跟着妹妹回了神庙。现在的王宫和家族的驻地他去了,都只是让人尴尬,特别是对现在的彭透斯来说。
    他需要有个能洗澡的地方,还需要安心的睡眠。
    于是把自己清理过的彭透斯,在妹妹的膝盖上睡着了。
    安瑟洛看着阳光下入神的青年俊美的眉眼。他们身后的底比斯城在日光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又是一个新的一天,它们传到高耸在城中的那座高洁的神庙里,是温暖细碎的人间声响。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彭透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醒来,安瑟洛已经不在了。
    披在他身上的,是安瑟洛身上那件绣着金色橄榄枝的白色披帛。他把披帛放在鼻端闻了闻,那是到妹妹沐浴时用的香料气味——他身上此刻正有着与它一样的香气,刚刚沐浴时用的正是安瑟洛的那份香料。
    牛奶、薄荷叶、橄榄油。
    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味道。
    他甚至泡了一个会让人身体带着女人味的热水澡——彭透斯从小就带着自己妹妹的那股女人味,他们用一样的香料和浴池。直到彭透斯和安瑟洛各自都长大,彭透斯和同伴打猎、搏击,身上的汗味习惯用男子气概的凉水冲洗,也就谈不上香料了。
    这是几天来,是彭透斯第一次认真的回头看过去的自己。
    他的童年。
    他的少年。
    青年的现在。
    都糟糕透了。
    哦,他总是在惹身边人,特别是安瑟洛的担心。
    无论是打着“给妹妹的礼物”的名义捅了的蜜蜂窝,还是以“我可是国王”的名义得意妄为,让安瑟洛为难一次次的替他道歉、补偿。
    最近的一次,他的安瑟洛差点就死了,他差点永远失去她了。
    彭透斯每次想到这里,就如鲠在喉一般。
    他把披帛拉过头顶,在那种从来没变过的气味里,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他无疑是个混蛋。
    彭透斯手臂上搭着妹妹的披帛去找她,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仆从和别的祭司。当他踏入女神神庙的中心,巨大雅典娜石像矗立高处外,他看到在一堆公文中睡着在桌面上的妹妹时,才想起了智慧女神神庙即将到来的庙祭。
    安瑟洛今年几岁呢?
    刚刚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安瑟洛的画面几乎就在眼前。彭透斯那时也才三岁,然后他牵着她学会说话走路,打打闹闹的长大,十四岁的安瑟洛发愿当了女祭司,他从山上采了一把蔷薇花蕾给她装饰新打的耳垂。
    那时的他满心期待的撩起了妹妹那一捧的金发,露出少女娇小透明的耳垂。在给她簪上蔷薇花蕾的时候,他满心不舍不经意的从上面望过去,才发现曾经和他在浴池里嬉笑打闹的妹妹,身体已经有了轻微而明显的起伏——她正在逐渐而日渐鲜明的变成一个迷人的女性。
    那是让人惶恐的一瞬间,直到他看到妹妹身上那象征着女祭司的白裙,和披帛上身为处女神的智慧女神的圣树。他心里才不无卑鄙的解脱的吐出一口轻松了的气。
    他的花蕾永远都不会成为别的男人身下绽放的蔷薇。
    这种每个哥哥和父亲对家族中的女性,都会有的最甜美罪恶的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
    现在这个像敛下翅膀休憩的白鸟的女祭司,她看起来,和当初那个彭透斯簪上蔷薇花蕾的少女也几乎完全不同了。
    她睡着也拧紧着眉毛,紧紧闭着嘴唇,指间上沾着了青黑色的油墨,因为长期的握笔手指上有笔茧,身体娇小,没有少女青春期该有有的青涩娇艳,胸口已经在近乎达到了第一次发育的尾声。
    她看起来是一个妙丽而忧愁的女性。
    彭透斯轻轻的把披帛盖上安瑟洛的肩膀上。他想要再细细用眼神描摹着,沉睡少女脸颊的弧度与轮廓。只是他没有料到安瑟洛睡得比他想象中浅,几乎是在那些金线勾勒的橄榄叶刚刚在少女肩背上舒展,安瑟洛就动了动眼睛,按着桌子,支起自己,睁开了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哥哥。”
    骤然听到这一声幼年时期称呼的彭透斯下意识的的捉住安瑟洛的手。
    刚刚睡醒头发微乱蓬松的安瑟洛像是夜晚凌波而发的水仙。媚眼如丝,又娇气又稚嫩,才像是一个十几岁娇艳如花的公主。
    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通常都是这样对自己的模样缺乏认定感,所以她能够毫无认知感的倒在彭透斯身上,在半梦半醒间的思维断层中轻声细语的说:“你来了。”
    彭透斯已经很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妹妹了。
    正确的来说,自从安瑟洛成为最高女祭司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安瑟洛了。
    他轻轻的看她一眼,见她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然后回应:“你要不要回寝殿睡一会。”
    安瑟洛在他怀里摇摇头,皱了皱眉,从他身上起来,靠着书桌,像是恢复了一点模糊的神志,带起了往日的端庄:“不,不用。”
    他顺着妹妹的肩膀看见桌面上零散的公文,安瑟洛在这个间隙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解释:“只是一部分公文还没有来得及解决,你知道……”安瑟洛翻动着这些莎草纸和羊皮纸组成的公文。“它们总是这样千篇一律,但是必不可少的要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你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女祭司没有发现哥哥的异样,她当彭透斯只是心血来潮,因而随口说:“并不是每天,只是这一阵子尤其的忙,你知道神庙下属的葡萄园和麦田,最近都有些人在打探是否可以买卖。底比斯最近比较流行酒宴,粮食都被拿去酿酒,冬天的存储都快要被这群酒鬼怂恿着动了。”
    彭透斯沉默着,在一边拧紧眉毛,洗完澡后他还没有干透的一缕头发,此刻落在额头眉心的皱纹上。安瑟洛抬手,想把他眉心的细缝细缝抹平。
    “怎么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彭透斯没有回答,他握住妹妹纤细的手骨在掌心把玩,就像是在把玩一颗冰凉的宝玉。他看着角落里的灯把自己与妹妹的影子拉长到墙壁上,如同一人般熨帖。
    “我去了村庄里。那里的样子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兄长的开始的话题是安瑟洛没有料到的,也正是安瑟洛希望他了解也不希望他了解的。
    少女在眉心一动,流露出担忧。可最后还是基于信任,她还是只闭了闭嘴唇,无声的担当着一个忠诚的倾听者。
    “我的百姓食不果腹,为了注定一颗都不属于他们的粮食在田地里劳作奔波。我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个无用的纨绔,除了背弓跃马扬鞭的踩踏新长的麦苗什么都不会做。所有人眼中,我比巨怪堤丰只好一点,那就是我没有它那么大的破坏力。”
    “比起我来,连路边简陋的神庙中,一个泥塑的德墨忒尔,都让百姓觉得有用,觉得比我值得高呼跪拜。”
    “我以国王自居,自觉高于天神。如今看来,只是狂人妄语,自大高傲,一无是处。被罢黜是意料之中。”
    彭透斯说完脸上的苦笑苍白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安瑟洛的手,喃喃自语:“我的这些错误甚至害的我,差点失去了你。”
    、
    安妹在和阿波罗这个闲的蛋疼的家伙互飙演技大半夜,一人一神在他妹月神的深情注视下,连个二垒都没有的小清新的玩暧昧。
    在阿波罗眼里安妹就是个连男女之别都不清楚的小白莲花,需要悉心呵护慢慢小心下口,才不至于唐突佳人。
    对此,其实已经有男友各种18x酱酱酿酿玩了个遍的安妹:→_→
    呵。
    安妹演技拔群的完美的饰演了一个男人眼里的白莲花女人眼中的白莲女表。实力不约大众男神阿波罗的过程,想一想都觉得心累。
    她根本不想打通恋爱线,苍天逗她。掰回大龄中二的彭透斯,看着他不作死都已经很烧脑了,加上全家flag的这种hard模式,未来必定出没的boss酒神,谁有心思和别人谈恋爱啊。
    更何况是八字特别硬的阿波罗→_→
    节操下限低如希腊神话众神者,安妹这种套路是新鲜的。因为所有的希腊神明无一例外都是脱了裤子就上,上完就跑。完全不管这个女的会被老公关在箱子里沉海,还是被神明正室害的家破人亡什么的。
    再次感谢处女神雅典娜,阿波罗的狗胆和狗蛋,还不够让他在雅典娜的神庙里,就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安妹在脸上大写了不约了,磨叽的就在她快要把人设撕下来的时候……阿波罗说他要走了!
    看安妹那个快哭出来的朦胧泪眼婆娑,绝对不是舍不得!
    送出城又是一阵台词套路,感谢安妹的男票是个死宅,安妹大大小小也是个看过无数乙女、后宫、逆后宫的girl了,终于忽悠走了。
    …………等等,他走前是不是又往安妹背上插了个旗子。
    哦。不管了。安妹蜜汁感应到了彭透斯正在接近。
    那个三句话就忽悠走,和看见飞盘的小狗似的彭透斯是个小天使啊。
    当然彭透斯他要是能够再少作点死就完美了。
    说着从羊群里走出来的那个boy,背景自带烟幕,哦,就是彭透斯了。
    久久站在路边的安妹真是有点想他。想他的蠢和好忽悠……
    蠢一点怕什么,好歹彭透斯还有三观啊!安妹遇上过一些玩脱了的神经病哥哥,那种烧脑系列的故事写出来都够凑出来当刑事犯罪研究了。祖国好少女的安妹,差点就要报复社会,变成个报社青年了。
    她差一点就不想给自己的老板干了。
    三观正真是个好美德,要不然整个故事写出来肯定一股上流社会资产阶级血浆味。
    中二病和神经病的可怕,看安妹有多少个同伴被老板抹杀掉就知道了。
    她还不能死呢,得准备攒绩效回家和男票结婚。
    恩,话说彭透斯立在道路边的样子呆而惊吓真的蛮像边牧的,安妹有点手贱想扔个棍子过去了。
    一脸胡渣也蛮好看的,安妹抱住他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家里的蠢萌柯基出去浪,回来的时候变成了灰蓝冷艳高贵哈士奇的感觉。
    恩。就是长出了一张忧国忧民蠢脸的哈士奇。
    回来后真的不一样了。
    看来是有戏了。
    那么来来来,看安妹给你上一上政治课。
    “你是想听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的话,还是彭透斯妹妹安瑟洛的话?”少女一只手摩挲着彭透斯刚刚剃掉的胡子那细小的胡渣,一只手被彭透斯把玩着。
    虽然很舒服,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像是——安瑟洛在摸彭透斯养的那些猎犬的下巴了。彭透斯低着头抬眼看着近在咫尺妹妹的眼睑,那里是细密的黑色睫毛,扇动的时候活活泼泼的,总让人觉得是一只不安分的蝴蝶。
    “我想听真话。”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以为安瑟洛也认为他是心血来潮,或者安瑟洛认为他还是以前那样。
    “我当然永远不会对你撒谎。”安瑟伦顺着他的颌骨滑到他耳垂,那边的一块肌肤特别白,太阳都晒不黑的那种。那是在之前与刻律涅牝鹿斗争时,划破后愈合的伤口处。
    “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认为您的确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您不尊敬神明,老是闯进神庙大呼小叫,干扰女祭司的工作——”
    彭透斯笑了,他对面的安瑟洛故作严肃的表情也漏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彭透斯的妹妹安瑟洛也觉得您也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
    “哦,不要这样好吗?我还以为会是个反转呢?”
    “可是你自己要听实话的。”
    “好的。我的花蕾。”
    “你将国家大事都丢给大臣,沉迷于毫无意义的打闹,国家虽然勉强运转,但实际上一团糟。承认吗?”
    “当然承认。”
    “你偶尔的仁慈之举只是自我中心的自大,你根本不会细想,这些举措其实会在背地里,被人为操作为百姓更多的负担。”
    “……同意。”
    “你随意惹怒神明,不考虑你不止是个叫彭透斯的人类,更是一国之主。你有国王的骄傲荣光,却忘记了该为此背负的责任。”
    “…………”
    “别这样看我,彭透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
    “我不想对那些神明认输,出于你我都知道的……低劣的心理。”
    安瑟洛还在摩挲彭透斯耳垂下面那块疤痕。
    玲珑妙丽的少女跪坐在身材高大小麦色肌肉的男人身上,按理说应该是色#情冶艳的场景,但两个当事人在的地方,灯火摇曳,莎幕低垂,颜色鲜妍的少女秋水为魂,她像驯服了一只激烈挣扎后依旧难免拔掉爪牙惫怠的巨兽,她坐在彭透斯膝头,是他的主宰与主人。
    彭透斯整个人只有以她为支点才不至于倒下似的坐在那。
    “这并不是认输彭透斯,我们都叫它识时务。而且你的任何想法都没错。”安瑟洛安抚着兄长。
    “请继续说下去吧。”彭透斯摇头显然,他还有着那种在许多人眼中看不懂都固执。
    “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是不会说这个的。如你所见,国家虽然不富足,可不贫困。底比斯周围并没有外患,没有人敢冒犯卡德摩斯的子孙。当初你的行为并不是坏事,彭透斯,长老院、公民大会、文臣、武官、姻亲、神庙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我不想看见你在这片漩涡中荡舟。所以我觉得你那样也好。那样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会原谅我的不提醒和隐瞒吗?”
    “不,我不会怪你。没有任何人需要完全对任何人负责。如果你告诉了当时的我,在王国之内有那么多阳奉阴违——”彭透斯苦笑着回想着几个星期前的自己。“我会把那些混蛋一个个捆在奔马后面上。”
    “现在你自己发现了,却没有这样做。已经很好了。”
    “那是我遇到了一次意气用事,差点造成的追悔莫及。”
    回忆起几天前那场差点完成的献祭。兄妹两个都记得那场忽然火光冲天的场景,彭透斯尤甚。他手背上细碎的伤口留下的细碎的疤痕,始终记载了那个阴沉的天里徒劳无功的无力捶击。
    神明的威严,第一次用如此恐怖的方式呈现在年轻的国王面前。
    “我宁愿你不知道这些。然后一如既往的是那个脾气不好、性格不好的彭透斯。在底比斯的群山中当个一年到头老是洗不了几个澡的羊倌之后,在公民大会和元老院的作用下不再是国王,成为一个猎手,像你小时候憧憬的诗歌里的英雄们都会做的那样。从家乡出发,一路打败劫匪大盗,然后载誉而归,荣归故里。被叫做'大英雄彭透斯',而不是'卡德摩斯之孙、底比斯国王'。我始终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想。”
    “……我又让你失望了。”
    “不,这样很好。我才是那个自私的让人失望的家伙。”安瑟洛叹了一口气。“我明明知道底比斯的百姓们过的不算好,我视如不见,从不和你提起,为了一己私欲的贪念,满怀的都是不负责任的天真。”
    “那是因为当时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为我开脱。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所谓的当女祭司,请求神明庇佑我们的国家——这种说来高尚的理想,其实只是在请求神明庇护着渺小的我们两个人而已。”
    安瑟洛放下手,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说出了自我剖析。
    “我在用理想的高洁脱俗伪装本身的自私卑怯。”
    这一回换了彭透斯用手徐徐抚摸低下了头的安瑟洛脸颊。
    “你可以继续这么自私下去。”彭透斯再一次亲吻了妹妹的耳垂,那里照样簪的是蔷薇花蕾。
    安瑟洛在这个亲吻里闭上眼,像溺毙在一片声音里。
    “你请求神明庇护我和你,我来庇护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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