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岂瞒得过明眼之人。”

    卫希颜知她博闻广记,自是信其判断。但是童贯欲杀她却又是缘自何由?她从未和这厮打过照面,这太监从何而起的杀心?

    她攒眉深思一阵,突然想起那日御花园偶遇梁师成,那老阉竖看清她面容时目现惊疑,难不成是对她的身份起了怀疑?

    “你想到什么?”名可秀关心问道。

    “我在想,”卫希颜目光深沉,“或许,童贯是怀疑我的身份了!”

    名可秀眸光一凝。她心智本是睿敏,从卫希颜的身世和入京目的来思索,略一想便推出前后因果,眼神遽然明锐,蹙眉道:“希颜,你亲生父母之事,跟皇帝赵佶有关?”二十年前,童贯还仅仅是个刚刚得宠的宦官,怎会与云家或唐大小姐有恩怨交织?除非是他身后的主子!

    卫希颜赞赏点头。当下将昔年唐碧颜的遭遇、妹妹希汶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在提及白轻衣时她略略犹豫,终是隐去帝天阁一段。

    一直讲了大半时辰,口干舌燥,不由咳了几声,名可秀关切递过茶盏,她接过去咕嘟喝了几口,又道:“我推测梁师成那厮可能起了一点疑心!这老阉竖当年虽然亲见唐……我母亲被喂下忘魂丹,仍是不放心,明里暗里试探多次方确信她记忆已丧;后来母亲因禁制之毒神竭而逝,这厮对汶儿又数番试探,最终方信了她对母亲之事一无所知;由此可见梁师成这厮多疑成性!唐烈曾说我的貌相只似母亲三分,和云……父亲的相貌也只得两分,但以这老太监的多疑性子,虽然不能确定,但亦应是……”她冷笑一声,“宁可错杀,绝不漏放!”

    她暗忖二十年前绝杀应是掌控在梁师成手中,赵楷接手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以梁师成之奸狡,二十年根植的势力又岂是赵楷短短时日内所能完全掌控的?梁师成利用赵楷对她的杀念,顺水推舟,再让合谋犯童贯悄悄踉蹑在后。她若被药人击杀当是最好,若万得幸活她亦必受重伤,童贯再趁势杀之,自是功德圆满!

    退一步讲,即便这袭杀之局最终失败,她也只会疑是赵楷所为。若她能在这连环杀计下逃出生天,定是武功高绝之辈,郓王多了她这么个仇敌,岂得安心?为了自身安全计,便不得不依靠绝杀的保护,倚赖梁师成等人。所谓一谋三得,这两奸,怪不得能挺立宦海二十年不倒!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童贯遇上了名可秀,不但必杀之局被破,更没料到竟被名花流女少主一眼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一着既失,全盘皆输!

    卫希颜想到这不由冷哼一声,杀机顿生。

    “希颜!你可曾想过,”名可秀目光清睿,缓缓道,“若梁师成因你的相貌对你起疑,为何杨戬见过你数面,却毫无反应?你伴赵佶身边多时,皇帝又怎未生得疑心?”

    卫希颜一怔后不由攒眉,这确是个疑点,似乎不能仅以梁师成疑心重去解释。

    “或有一个可能!”名可秀语音清越有力,“当年梁师成、童贯恐皇帝责难,擅自隐下了你被人救走的事实,所以赵佶根本未想过云二公子的女儿还活着。”

    “至于杨戬,”名可秀揣测道,“或许当年他未参与最后的追杀,不知卫大夫救走你之事;所谓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或可能杨戬亦被梁师成和童贯同时瞒骗住。”

    她这番分析合情入理,卫希颜不由顿然开悟,连连点头。

    “若如此,希颜,你要小心!”名可秀叮嘱道,“前次袭杀失败,梁师成、童贯一定会再取行动。”

    卫希颜眼眉一挑,哂笑道:“就怕他们不来!”

    翠衫碧袖的女子沉眸道:“我倒不担心他们来明的,唯是心虑他们施暗手……”顿了顿,她道,“譬如讲,从皇帝那边下手。”

    “嗯?”

    “梁、童二人自不敢告诉赵佶你还活着,否则隐瞒罪责难逃!但是,梁师成既疑心你,很可能从你女儿家身份上设陷?若揭穿你男装,便可借欺君之罪除去你。”

    卫希颜眉一皱陡又扬起,眯眼一笑,眸中光彩大盛,“如此,便看谁下得先手!”心中顿生一道计谋,唇角笑容便显得诡异起来。

    名可秀扫了她一眼,忍不住叮嘱,“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莫要大意!”

    卫希颜微笑,“我知道,你放心!”

    ***

    又过了两日,卫希颜已能下床活动。四天没踏出房门一步,早让她憋闷得紧,一得名可秀允准,欢喜便往外走。

    “希颜,先换药!”名可秀按住她,手指伸向绷布。

    “呃!前面的我来。”卫希颜面色微窘。

    名可秀轻笑一声,面上却也不可抑制的一热,心底那抹异样又油然生出,赶紧走到卫希颜背后,帮她将后面的绷布解开。

    俄顷,白皙润泽的肌肤暴露在一室如春中,松炭炭火明亮,卫希颜却不由一抖,一股颤栗自后背轻柔游走的指下生起。

    “希颜,冷么?”名可秀感觉到她异常,手掌紧贴她背心,掌心炙热如火。

    “不冷!”卫希颜暗笑自己神经,赶走心头那抹古怪感觉,手指灵巧地在前胸腰腹伤处敷上药膏,接过名可秀自背后缠绕过来的细白软布绷带,缠好后着好亵衣中衣,最后穿上名可秀为她新置的浅蓝衣袍。

    “外面天寒,穿上这个。”名可秀将一袭狐裘递过去。

    卫希颜瞟了眼女少主一袭翠衫碧袖的长裙,不由失笑道:“可秀,我没那么娇弱。”

    名可秀白她一眼,“我知你内气深厚不惧严寒,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弄得一身伤,就甭在那逞强!”

    卫希颜顿然闭嘴不敢再辩,乖乖接过来穿上。

    跨出门,迎面寒风灌入,深深呼吸一口,凉凉的风扑入肺中,让人精神一爽。

    “可秀,你来帝京为何?”

    名可秀目注檐下冰棱,神色隐有凝重,道:“希颜在京城这些时日,可曾听说过何栗何文缜?”

    何栗?卫希颜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倏然惊讶道:“可秀说的是御史中丞何栗?”

    名可秀微笑点头,“王黼对他起了杀意。”

    卫希颜早就听闻现时的宰相王黼和御史台长官何栗不对盘。这位政和五年的状元,帝京清流的代表人物,以不畏权贵著称,宣和初年弹劾蔡京被贬外放遂宁知府,后政绩卓著,蔡京罢相后复调回京。时王黼代蔡京为相,最初为笼络民心,罢方田,减赋税,蒙蔽百姓一时,被称为“贤相”。时隔不久,狐狸尾巴便露出来,比之蔡京奸邪有过之而无不及。

    设置应奉局,以进贡皇帝为名,搜刮四方珍异,十之八九流入相府;公开卖官鬻爵,“三千索,直秘阁;五百万,擢通判”;犹让何栗等清流愤慨不耻的是为强霸微猷阁待制邓之纲的美妾,捏造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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