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男子四十出头,颀长儒雅,眉间却透出刚毅,正是刚刚升知江宁府的杨邦义,下午方入临安府面圣,便被丁起拉来清风楼喝茶。他原为江宁府通判,是名可秀多年前便着意栽培之人,对女主深怀钦佩,自然对季陵这番论调不屑于顾,见何庆言要动武,赶紧出语声援,免其被言官弹劾殴打大臣。

    “荒悖!荒悖!”季陵气得浑身发颤。

    刑部侍郎范宗尹站在季陵一边,道:“朝廷自有纲常,卫轲纵有天大功劳,也不可女子为官,更遑论复为宰执。否则败坏纲纪,岂非招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耻笑?”杨邦义微微一笑,颜容温雅词锋却含讥诮,“范大人,若听听民间议论,当知何为天下耻笑之事!失国失地、君臣为俘,这才是天下之耻,我等之辱!”

    范宗尹年少得志,被他这么一讲面子上顿时挂不住,便待开口反驳,座下衣袖却被身侧户部侍郎叶梦得微微一拉,以目示向丁起,微微摇头。

    丁起放下茶盏,目光扫视众人一圈,“诸位大人。”

    座中立静。

    这位尚书右仆射昨晚已得铁子传达名可秀的嘱令,方选了一批大臣同赴清风楼品茗听议,暗中观察诸人的反应,他不动声色间已看得七七八八,慢言细语道:“诸位大人可曾想过,北边对此的反应?”

    他说的北边,自是指北方宋廷。

    众官心中均是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下章卫希颜同学要开始逃亡之路了……

    权衡利弊

    凤凰山。

    两道人影并肩行于幽静林中,低语交谈。

    “希颜这一战,战得惊险。”

    云青诀说话间眉宇微沉,他凤凰真气晋入七重境界,对卫希颜武功熟悉超出旁人,看过青鹏讯报后,推想她和萧翊交战细节,顿生忧虑。

    名可秀心中也在担忧,方找上云青诀,她道:“三叔,希颜战后便毫无讯息,我怀疑她和萧翊一战受伤不轻,为躲避雷动追杀,方隐匿形迹,不为人知!”

    她心忖卫希颜带着不通武技的何栖云,更成负累,若中途抛下难保不被惊雷堂执为人质,为周全计希颜定会将她带在身边,如此更增添逃避惊雷堂追踪的难度。

    她心中忧急,容色却依然冷静,道:“希颜受伤,这是雷动唯一的机会,惊雷堂定会倾巢出动。我让舅舅、名三叔各率高手赶赴江北,吸引、阻滞惊雷堂的追杀,让希颜前行少些阻碍。惊雷堂其他人我不担心,他们或能伤希颜,却无法致命,我唯担心雷动!”

    雷动若找到希颜,希颜便是九死一生!

    必须有人引开雷动,将雷动引向希颜可能会去、实际却未去的方向!

    云三叔与希颜同习凤凰真气,两人气息相似,再加以小心伪装,应能瞒天过海,当是诱引雷动的不二人选。

    云青诀心境通明,闻言立解其意,扬眉道:“我去引开雷动。”

    名可秀明眸睿芒闪动,“三叔,请将雷动引向东海之边。”

    云青诀惊讶道:“可秀,难道希颜不会去天涯阁?她若疗伤,当是天涯阁最佳。”

    名可秀心忖,白轻衣方去,希颜怎会踏足思念之地?这番思量自是无法道出,她微笑道:“三叔,我们能揣测希颜前往天涯阁,雷动也会做此揣测。此去东海,路途遥远,惊雷堂应已埋伏重重,天涯阁虽安全,通向天涯阁的道路却最危险。以希颜之智,当不会做此选择。”

    云青诀想了想,道:“你说的在理!”他皱眉思索,“希颜若不去天涯阁,她会去哪里?如返回江南,南行之途也是不安稳的紧。”

    名可秀眼波闪耀,唇齿轻动。

    云青诀听入后霍然扬眉,神色微现怔然,似是陷入往事回忆,俄而双目精光跃动,笑道:“我看希颜的心思,唯你猜得一清二楚!你们两人,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名可秀雍雅面色一红,眸光转向林中。

    翠鸟划过,鸟鸣更衬出空山幽静。

    她说起另一件事,道:“三叔,希颜女子身份既露,她娶汶儿之事便需有个妥当说辞才好。”

    云青诀观她神色料知已有对策,洒然道:“你向来明睿,这件事的处置,你觉得如何妥当,放手去做便是。”

    “是!”名可秀端雅笑道,“早前,希颜带出柔福帝姬后就曾有准备,稍稍加以润色,再着人散入坊间,百口流传,违逆之事未必不成一段佳话。”

    云青诀哈哈笑道:“世间事本如此!”这世间多少真相沉于池底,浮于池面上的众口毁誉不过是造势者的挥袖播云罢了。

    名可秀微微一笑,又叹道:“只是可惜了……当初建这凤凰山庄本为幽居林泉的自在,经此事后,世人皆知驸马、帝姬犹存于世,想来山庄免不得会被有心人关注,生出滋扰,要想幽僻于世,便得迁居了。”

    云青诀对此看得洒脱,负手笑道:“既生红尘中,哪得不沾尘?若有滋扰,便当闲暇取乐,倒省了请人来演戏的花费。”

    名可秀忍住笑道:“三叔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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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福宁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手指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赵构放下《西湖时报》,拢眉想了会又重新执起,目光一字一句地扫过,英俊的脸庞神色晦暗难明,似惊似喜,似疑似怒,变幻莫测。

    良久,他放下报纸,扫了眼御案上的折子,左右各尺高一摞,隔着水磨玉镇,耸立对峙。

    他不由揉揉额头,剑眉紧皱,心中愁烦难解。

    赵构从三月一日登基,至今已去一月。新朝初立,诸事繁冗,但一应政务经政事堂处置后,均为妥当,赵构甚少烦心,与当初皇兄赵桓继位后的彻夜忧思相比,仿如天壤之别。

    但赵构这会却是双眼圈下青黑微肿,连连几晚未得安枕入眠,心绪如潮涌,起伏不定,皆缘于那人的突然复生。

    初闻卫希颜战败萧翊,赵构惊喜交集;但她竟是女子,顿如一道晴天霹雳降落头顶,轰隆一声将他震惊震呆。

    乱如狂涛的情绪中,赵构对卫希颜犯“欺君之罪”倒无出离愤怒,毕竟赐封卫轲的是父皇和皇兄,他没有切肤之痛;但卫希颜女扮男装混入朝中为官,怀了什么样的图谋,却让他惊疑不定?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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