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苍白手腕。

    ***

    苍白的手指依然有力,即使昏迷没了知觉,依然攥紧剑鞘不松。

    因卫希颜的突然欺近,苍白皮肤下淡色的青筋倏然跳起,显是不习惯被人如此欺近握剑的手,生出自然的反抗!

    卫希颜眯眼一笑,果然是剑客中的剑客啊!

    她搭住她的腕脉,催动叶清鸿体内的凤凰真元,如春雨润物般,缓缓浸入那一团凝如实质的绝情斩真气。

    ***

    漏壶的细沙簌簌流下。

    半个时辰后,卫希颜停运真气,右手却改搭为握,掌心握住叶清鸿的左腕,真气如火烙上。

    榻上女子顿然醒来,被制左腕本能抽手,却只觉如铬铁般灼烧,几疑滋滋青烟腾出。

    她如笼寒烟的眉角仅浅浅动了动便复平静,孤清绝美的颜容依然冷寂如故,似乎正被烙铁灼烧的那一只手,不是她的。

    这女子果然硬气!卫希颜暗赞收手,清透容色却未露半分欣赏,问话单刀直入:“叶清鸿,雷动为何杀你?”

    她淡唇微动,音色仍然清冷而干脆,却回了句让卫希颜皱眉不解的话。

    “先父叶临风!”

    若换了名可秀在此,听得这话时,必能推测出七八分。

    但卫希颜这半拉子的江湖人对中原武林的人、事并不熟稔,哪知晓叶临风是何许人物?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这苍白颜色的女子在提起她父亲时,烟笼眉间浮过的一丝淡淡挹色。

    卫希颜挑唇,“叶临风很有名?”

    叶清鸿抬了抬寒眸,似乎对卫希颜的“不知”微有诧色,随即清冷眉间又似浮现一抹凄嘲,转眼即消,道:“先父曾有名号,百知秀士。”

    百知?卫希颜笑了笑,“你父亲很博学?”

    她微微点头,“先父琴棋书画、医巫卜筮、天文地理、机关营造……几乎无所不知!”语气中隐有傲然,却又透着几分寂寥。

    卫希颜心忖这般人物倒能与可秀母亲一较高下了,但可秀并未提过,岂不奇怪?

    那苍白容色的女子忽然双肘一撑,直身坐起,腰腹处上了药的剑伤创口顿时崩裂。她的内伤又只被卫希颜治愈一分,这一动作虽简单,却几乎用尽她全身之力,攥住剑鞘的左手青筋更是一阵促促跳动,几疑掌纹锲入到鞘面。

    卫希颜皱了皱眉,眸子扫向滑落下来的锦衾,再掠过她的腰腹,那处又浸出血色的湿意。卫希颜叹气,可惜了她的伤药啊,正想笑讽两句,却蓦地心中一震。

    那女子孤直坐在榻上,青丝散落颊旁,容色苍白无血,纤纤身子映着清冷月光似透出无边萧索,又似说不清的寂寥,唯有握剑的左手依然苍劲有力,就仿佛寞寞世间唯得她的剑入眼入心。

    她看了卫希颜一眼。那一眼,让卫希颜心中一寂。

    她垂头,左腕抬起,横剑于身前,右手自剑鞘上一寸一寸抚过。

    剑鞘已经很陈旧,应是跟随了她很久。鞘是清贵淡雅的花梨木鞘,却因为用得久了,淡雅的木纹已被磨得苍砺如古铜。左手掌常握鞘的地方,更因日复一日的练剑汗水打湿,被浸染成一片苍褐。

    “这剑鞘是先父之物……”她道。

    “先父生前与人比剑无数,断剑无数,唯有这剑鞘始终保得完全。”

    她想起父亲病危时,家中唯一值钱的只有这花梨木精雕的剑鞘,她偷偷拿去典押换回钱买药——父亲知后却一把摔了药汤,大笑几声,又痛哭几声,沤得几口血亡去!

    她不由低低吟唱:“落日楼头,断鸿声烈,孤剑折腰。英雄望断天涯路,恨膺胸,志未酬……”寂冷的音色添了一分凄清,曲中英雄落魄悲恨之意,令人闻之哀痛。

    卫希颜听这孤清冷寂的女子低低唱来,清绝的颜容却漠色如故,似乎唱出这凄恨之曲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卫希颜不由暗生叹惜。

    她唱完,忽尔抬头,淡笑,“这是先父所作。”

    她冷漠面容对上卫希颜探究的眸子,道:“先父一生通晓百家,所痴却仅为剑道!然因心思过杂,反而无法专精剑技,一生向人挑战无数,却无一不落败,断剑受辱!”

    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这叶临风也偏执得很!卫希颜心道。

    “先父落魄江湖,受尽冷眼;母亲也因穷困积劳成疾,不治而去,先父引为恨事,更为愤楚……”

    她突然猛咳不止,苍白面颊激起两团红潮。

    她伤势仅被治愈一分,心绪波动下气息不由紊乱。卫希颜右手按上她肩,轻轻一拍,凤凰真气拂入,柔如春风,抚过叶清鸿的肺脉。

    她闭了闭眸,吸口气,调匀气息,又道:“先父一生剑道无成,却教了个有为的徒弟……”

    “林昆阗。”她说到这人时语气略顿,音色依然寂冷无波,抚着剑柄的右手却突然紧了紧。

    卫希颜眸子微凝。林昆阗?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听过?她蓦然回想起来。

    惊阙剑林昆阗——十多年前,据说剑技仅次于云家惊天一剑的绝世剑客。卫希颜在“迎娶”帝姬的新婚之夜曾与秦无伤在陈袄巷力战,事后就是被宋之意以“惊阙剑林昆阗决战焰刀神郎殷阙墟”的流言进行掩饰。

    叶清鸿说的林昆阗,就是那个林昆阗?

    “惊阙剑?”

    叶清鸿默然。

    卫希颜道:“你父亲有林昆阗这么个徒弟,也当瞑目。”

    叶清鸿蓦地抿唇,清冷眸子遽然泛出冷利光芒,“林昆阗,他不配!”

    “……先父为他倾尽心血,传授百战心得,他却嫌师父的百败名声丢他脸,剑道大成后竟羞于向江湖同道说出拜师于百知秀士门下!如此不义无耻之辈,岂配为我父亲之徒!”

    卫希颜挑了挑眉毛,“据说林昆阗多年前失踪,莫非是你杀了他?”

    “背师之人,罪诛无赦!”

    她语声绝冷肃杀,眉间倏然浮现一抹痛色。

    林昆阗死前的狂笑又猝然响在耳边:『……打败我的是雷夜雪,惊雷堂雷夜雪,不是叶清鸿!哈哈哈……你是他女儿,不是儿子!叶临风九泉下也不得瞑目……哈哈哈……』

    那笑声如针般刺入她心底,一俟黑夜便悄然浮现,狠狠刺她一记,酸楚涩麻。

    她始终、只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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