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在世时常道:世事自有因缘!”

    名浅棠轻然感慨,“我和向天去天目山向爹爹请罪时,他老人家也叹此言。回想当年山庙中幸得你援手相助,我与想儿母子方平安,当时又哪料到今日你我竟会成为姻亲!这世事,果然是因缘相连!”

    “是姻缘相连!”卫希颜幽默了句,又好奇问道,“当初,岳父为何会反对阿姊与姐夫一起?”

    “因为爹爹嫌向天太闷了!”名浅棠抿唇一笑。

    卫希颜一怔,也不由笑出。她这位姐夫确实够闷,比叶清鸿的话还少。真不知道这对夫妻在一起时是不是无声胜有声?若换作是她,断不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名浅棠轻轻道:“向天好静不喜尘嚣,在常人看来就是不求闻达,但所谓闻达又如何,爹爹对娘亲纵然情意深挚,却因宗派事务居家时日甚少,娘亲虽体谅爹爹,内心却也不无幽苦。”

    “娘亲曾说:女子寻常即幸福,若无法做得寻常女子,便要做那最出色的一个!”

    “我只愿求得那寻常女子之福,向天淡泊的心性正是我所欢喜;但秀秀不同,她智慧过人,又胸怀家国之志,这一生注定无法寻常,必将凌绝于峰顶,做那最出色的一个……”

    卫希颜静静倾听,她隐隐感觉到名浅棠已说到正题。

    “希颜!”名浅棠温柔凝视她,眸光含有深意,“其实在很早之前,父亲心中已经确定,未来可承他业的是秀秀而非清方……”

    卫希颜闻声一震。她脑中电光闪过,忽尔想到,以名重生的精明,当年怎会看不出名清方是在故意“自毁”?但她岳父却毫不留情地将长子逐出家门!难道是……

    “阿姊是说,当年清方即使未因汶儿而自弃家门,岳父也会寻个由头剥了他的少主之位?”

    名浅棠容色温柔如故,“爹爹也是为了清方好!”

    卫希颜怔了怔,明白了。

    名重生此举是为了女儿可秀——是以,当初虽知名清方“自甘堕落”其后必有因,却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意,便是为了让女儿顺利继位;也因此,才会严厉阻止名可秀追查她兄长的下落。

    卫希颜心想她这岳父看似儒雅君子,为了宗派竟对儿子绝断如斯!

    名浅棠似知道她所想,微微摇头道:“爹爹看似对清方无情,却是为了维护他和秀秀的兄妹情份,不忍看到将来兄妹阋墙,方做此决断。”

    卫希颜想了想,微微点头。她对名可秀了解深彻,知道妻子绝非甘居人下之人,纵使名清方是她兄长,论智论识见均逊于她,又怎能让她心服退居第二?

    “希颜,你当知,二叔死在秀秀手上。”

    “我听可秀提过。”

    “当年父亲和母亲共同创下名花流基业,二叔冲锋在前功劳最大;名花流雄霸江南后,二叔行为渐趋跋扈,娘亲在世时他尚知收敛,娘亲逝后,他没了顾忌,私底下拉拢帮众结派,又欺行霸市破坏规矩……爹爹屡次予以惩诫,却念着兄弟情份,未下狠手。”

    “后来,秀秀被爹爹立为少主,二叔不服,公开煽动一些长老和堂主反对,又把持江北收入贿买党徒……父亲是个念情的人,他和二叔曾经共闯血海、联袂同战,始终难下决心除他,只暗中抑制二叔的势力扩张。”

    “娘亲临终前,曾私下对我说爹爹虽有大家决断,却少了几分狠厉,她在世时尚可辅助圆融,她若一去,爹爹对上雷动,胜负唯得四六。”

    “娘亲当日就料定,二叔必会死在秀秀手上。”

    名浅棠语声平静,卫希颜却知道隐在其后的血雨腥风。那一夜,正是她和名可秀庐山夜谈倾语的那晚——名可秀布谋良久,突然雷霆发动,将名重梁和他的党徒一百多人一网打尽,尽数处置干净。

    他的两个儿子,也在几天后“意外”身亡!

    可秀,确实比她的父亲更为狠绝!

    “最好的敌人是没有威胁的敌人!”卫希颜冷笑,“换作是我,连他的女儿也一并杀了!可秀还是仁慈了点。”她眨巴着眼一本正经。

    名浅棠无语。这女子,当真是将秀秀维护到了骨子里去!

    ***

    名浅棠眸底隐现笑意,有这样的人相伴秀秀,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卫希颜又想起当初荒庙中的情形,问道:“我记得阿姊当日在庙中闻得岳父长啸,突然面现惊慌,莫非以为岳父要对姐夫不利?”

    “这事说起来还得扯到二叔头上。向天当初向父亲求亲被拒,二叔以为得了机会,拉拢向天,但被向天拒绝。二叔恼恨下就放出流言,说向天求亲是为了谋取名花流,并要对少主不利,以此挑拨爹爹和向天相斗。”

    “爹爹自是不信这些,但他本来就不喜向天,如此倒更有了借口阻止我和向天一起。向天为人又素来是‘信我便信、不信便罢’,从不作解释……”名浅棠叹笑摇头,说起丈夫性子容色愈发温柔。

    “所以,阿姊就和姐夫私奔了!”

    名浅棠面颊倏然泛出浅浅粉晕,眉眼间却毫无愧悔之色。

    卫希颜又想起当初荒庙情形,调笑她道:“我记得阿姊在庙中时闻得岳父一声长啸,便面现惊慌,莫非以为岳父要追你回去?”

    名浅棠掩唇一笑,“我当时是关心则乱,担心爹爹听信了流言,认为向天会对秀秀不利,来追缉向天……后来才知爹爹是因雪阴教而来。”

    卫希颜想起雷动用来挑拨生事的虚空劫天璧,会意一笑。

    ***

    两人掠身登上山顶,遥望杭城,虽已四更,仍有灯火点点灿亮。

    名浅棠想起母亲曾带她登临雁荡峰顶,清风拂颊,遥瞰山麓红枫如火。

    “阿棠,站在这你想到了什么?”母亲问她。

    “娘亲,我想和这风儿一样,飞遍千山万景。”

    花惜若欣慰道:“阿棠,你性情温柔,淡泊无为,他日必可得一良人,携手相看千山红叶!”

    她低叹:“阿棠,娘不担心你,唯忧你妹妹!她太像娘亲,也太像你爹爹,聪慧凌人又志气高远,他日岂会甘居人下?阿棠,这世间岂有如你爹爹这般的男子,可以容她爱她、又以她为先?”

    名浅棠眼眸微微湿润。娘亲,您说得对,这世间或许有如爹爹那样的男子,能爱秀秀容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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