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帅英明!”

    ***

    北军这一歇就歇了小半时辰。行军到虎丘原时,已是巳时四刻,日头拉得更高。

    前方歌声如雷,一滚赶着一滚。

    “南军这是在做什么?”王德拧眉不得其解。蒋开诚这是演的哪一出?

    哨探多次打探陈州军情形,对南军营中时时传出的歌声已见怪不怪,报道:“禀王帅,这是南军在竞歌!”

    竞歌?王德侧耳听了阵。那歌声雄浑,似是百人千人齐唱,此起彼伏,如波涛迭迭不停,一浪更比一浪高,听那阵势,倒似在较劲喊嗓子!

    北军将尉面面相觑。听这嗓子,南军劲头儿十足得很!

    王德谋算落空,也不气馁,沉喝下令:“全军列阵,缓行向前!”

    “是!”

    ……

    ***

    虎丘原上,两军相距一百五十步,南北对峙。

    南军歌停。

    平原上一片死寂,唯有兵刃的反光,明晃晃逼目。

    杀气沉窒,渐渐弥散开来。

    陡地,战鼓擂动。

    “嘭、嘭!”初时,一鼓两鼓。

    只得数息,突然百鼓齐动。

    “嘭嘭嘭嘭嘭嘭!”沉浑震天,声出数里。

    树林鸟雀惊飞,扑棱棱扇着翅膀纷冲上天,吱喳乱叫着遁远。

    又过了数息。轰天鼓声突然停顿,两军战场又一片沉闷的死寂。

    呼吸,提起。悠长而缓慢。

    ……

    “射——”

    两声喝令,几乎同时吼出。

    “咻咻咻咻咻……”

    千箭仰空,射到阵前半空时又倾落而下,一道道黑线密集如雨。

    “举——”

    “哗哗哗!”

    盾牌斜起。

    “扑!扑!扑……”

    铁簇□革盾,声声沉闷。

    ……

    “啊……”有人痛叫。

    “嘶!”吃痛的吸气声。

    “哎唷!”

    ……

    革盾后不时传出凄厉惨呼,血雾喷洒如雨……

    三轮箭对射下来,双方各有伤亡。

    ……

    鼓声又起。

    “嘭!嘭!嘭!”

    一声、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沉厚。

    这是出击的鼓声。

    “杀——”

    喝声如雷。

    两翼弓箭阵成扇形散开,步军左手持盾斜护身前,右手持刀,大喝冲前。

    “杀——”

    “乒乒砰砰!”

    黄黑两服短兵相接,清一色的左盾右刀,混战在一起,唯有甲袍服色能辨出是哪方阵营。

    不一会,整个虎丘原黄尘滚滚,漫天漫地的看不清。

    远远的只看见尘灰中模糊的人影晃动,鼓声一介儿催一介,耳根子都被撼麻。兵刃交击的脆响和惨厉的凄嚎声直传里外,战况似乎极度激烈。

    ……

    这一仗直到午时三刻,两军方鸣金收兵。

    丘原上血迹斑斑,到处散落着残刀断箭破旗,昭示这里一场恶战。

    日头高挂,闷得没一丝儿风。浓重的血腥味腻厚难散,闻之欲呕。

    ……

    *********

    “宋军真的打起来了?”

    金国上京的太傅府内,敢与金帝分庭抗礼的女真权贵之首——完颜宗干重重一顿酒盅,卧蚕眉一横,扫向对案大嚼羊肉的魁梧腮须金将,一丝嫌恶一闪而逝,话音沉冷,“挞懒,你的人可看清楚了?”

    完颜昌放下手中羊腿,接过太傅府侍女递来的湿巾擦了擦嘴,顺手在侍女那丰满的胸上摸了把,呲牙一笑:“斡本,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那细作在我帐下多年,攻宋时是前军哨探,行事机灵又精细谨慎,探报从未有的差池……绝不会有错!”

    “嘿嘿,宋人这内乱有得闹!”

    他抬起碗向完颜宗干晃了晃,哧啦一口喝干,又拿起羊腿狠狠啃了口,边嚼边道:“你想……这宋人的皇帝有两个……谁不想当、呃……”他打了个嗝,“……当那唯一的一个……”

    他腮帮子大力嚼动着,声音含混:“这就好比……好比兀室那小子说的什么……天无……天无……”完颜昌一挠头,终于想起,“对,天上没有两个太阳!”

    “是天无二日!”完颜宗干瞪了他一眼。

    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崇尚汉学,其子侄辈都深受熏陶,以通汉学为荣,尤以完颜希尹为最。论汉学宗干虽然及不上希尹(兀室)和宗翰、宗弼这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比起挞懒,何如云泥?

    私心里,完颜宗干对这位粗俗又贪财贪色的挞懒有着几分鄙夷——虽说论起辈分来挞懒还是他堂叔;但女真崇尚实力,谁强谁就横,完颜昌虽是太祖阿骨打的堂兄弟,但宗干、宗翰、宗磐等堂侄对他直呼其名金人也不以为异。

    完颜宗干对挞懒尚有几分好颜色,自然是看在他手中尚有几万兵权、在朝中说话也有两分份量。为人虽然粗俗了些,但粗人也有粗人的好处,至少比他的两位好弟弟让他省心多了!

    想起宗翰和宗磐,完颜宗干眼神变冷。

    他心里哼了声,挞懒说的在理,这皇位谁不想坐?

    为求谨慎,他又仔细追问:“宋人双方伤亡如何?你的人可见着了尸体?”

    完颜昌咽下嘴里羊肉,口齿清楚了些,“骨舍回报说:他看见宋军用几十辆牛车拉着尸体回去,每辆车都层摞着层,堆得丈高,一路上鲜血直往下滴。他远远缀在后面察看,估摸死了的足有上千人,还不算伤的。”

    完颜宗干缓缓转动着右腕上的乌木珠子,卧蚕眉下双目炯炯发亮,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是真打了!”

    完颜昌咕咚几口又吞下一碗酒,咧开嘴笑:“宋军当然是真打,血流满地的,那还能有假?”

    血?猪血狗血都是血!完颜宗干乜了他一眼,懒得跟这头猪细说。不过……血能作假,尸体却作不了假。看来,宋军是真打了!

    他心头松了松,宋人若内讧,一两年内都将无法北顾。宗干思及此,眼底倏地转为冷沉——若没了宋人这个后顾之忧,粘罕对夏之战就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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