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师……”

    他的话陡然卡在喉间,似没料到叶姑娘的师傅竟是如此的年轻!

    山风渐急。屋内灯光映照下,飘然而入的女子衣袂飞扬,风姿神髓如绝巅松风洒脱不羁,又如昆山之雪清远高洁,不染尘俗。

    他胸口如遭重锤,“扑”声喷出口鲜血,神情却是欢喜激动至极,手指抖颤指向她,“您……您……我……我……终于盼到……”一口气未提起,身子晃了两晃,“砰”一声昏倒榻上。

    “黎先生!”叶清鸿容色一变,便要腾身过去。

    卫希颜手紧了紧,让叶清鸿在怀中动弹不得,又冷睨她一眼,方慢吞吞走过去,扫了眼榻上男子面色,道:“无妨。一时气血攻心而已。”

    她将叶清鸿小心放在榻边的矮墩上,伸手捉起榻上晕厥男子的右腕,入手一把瘦骨,几乎只贴着一张皮。

    她目光微凝,真气行入,越探下去眉锋越蹙。

    似是……中毒了!这毒却有些古怪……

    她微微俯身,翻了翻那男子的眼皮,又看了看唇色,将他指尖压下又松开,观察指甲色泽的变化……眼眉更沉,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

    “卫师,黎先生,他……如何?”叶清鸿寂冷音色竟透出几分急切,身子不由倾前。

    卫希颜哼了声,她这徒弟倒是关心别人,眉毛一挑,道:“没治了!”

    叶清鸿苍白容色灰败一片。

    卫希颜观她神色凄凄,又心生不忍,淡淡道:“此人长居花谷,每日受百花浸润,花香馥郁却有毒,他体内中花毒已久,浸入血液心肺,神气愈衰……不久前又悲怒过度,郁积结心,本沉疴在身,眼下已是积重难返,纵然青谷神医萧先生在此,恐也难以施救。”

    叶清鸿右手一点一点攥紧剑鞘,寂冷眸色孤清黯淡,仿佛天边失群的孤鸿,削薄身子寥落无依。

    卫希颜皱了皱眉,清鸿和这人有什么关系?她不由打量榻上男子,虽说病得瘦骨支离,脸庞两颊无肉,却仍能辨出眉目清朗,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不减那分因久沐山泽而不染尘烟的清雅。

    她眸心掠过一抹兴味,又扫视屋中陈设。

    屋内布置简单,一案一榻、一墩一椅,一列书架,不事雕琢,浑透古朴自然。书案以整张原木劈就,桌腿树墩天然成形,造型朴而不拙。案上一沓宣纸,墨香隐透。书案后的书架上浩册典繁,卫希颜粗略扫了眼,经史子集周易地理数术,几乎百科齐集。

    卫希颜走过去随手抽出本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翻了翻,页边时批小楷,显是主人阅时心得,见解均有精到,绝非书生妄论。末页批道:书为帝王圣鉴,赵琐珍而重之,赵佶贱而弃之,亡国之祸,自佶始!

    她眸光淡闪。这男子直呼宋神宗、宋徽宗之名姓,纵使当宋隐士,也鲜少不避本朝皇帝名讳,失了儒家君子礼仪,狂性不羁的江湖高手又当别论,然这男子却非习武之人!她回眸扫向书榻上的昏迷男子,眉毛微挑。这人,绝非常人!

    她悠然从书架前踱回,清淡眸子凝视榻前容色苍白的女子,笑了笑,道:“你重伤如此,是因了他?”

    ……

    “滞留谷中不返也是因了他?”

    ……

    卫希颜见她垂眸只作不语,心下微微动怒,挑眉,“你伤势虽重,若能静心调养,也当痊愈五六分。如今观你,心神不定,伤势非但未好转,绝情斩的真气反而愈发侵损你经脉!”

    她扫眼榻上男子,目光愈厉,“他能撑到现在,倒亏得了你每日输送真气!……内伤未愈,竟妄动真气为他人通经!……我若不至,你想就此残废不成?”

    叶清鸿五指攥紧剑鞘,微微扭过头去。

    卫希颜目色渐渐幽邃,忖度雷雨荼有意引她来此的目的,总不会是好心替叶清鸿打算,她冷然一哂。

    不知为何,这谷中让她有些心神不定,不是担惧,而是一种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寻之不至!……雷雨荼所谋,或与此有关!

    此地不可久留!

    “清鸿!”

    她心中已有计较,下巴抬了抬,言笑晏晏,“不如为师将这病秧子扔到花丛里,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为师就当做善事,让他少受点苦。”

    她笑语悠悠,似乎作不得真,眸底却无半分玩笑之意。

    叶清鸿苦笑。她在卫希颜身边将近半年,约略知道这张清绝出尘的面容下隐藏着对世事的无情!她若不将事情交待个清楚,怕是下一刻,黎先生就会被抛掷于窗外!

    她手掌微微摩挲剑鞘,抬眉,道:“雷暗风引我入谷,惊雷堂图谋谷中之物,黎先生爱花成痴,拼死不愿离。我为护其周全,方被围攻致伤。”

    卫希颜沉声笑道:“这黎先生你以前熟识?”

    叶清鸿摇头。

    “这倒奇了,为了一个初识的陌生人,你竟如此不顾惜自个性命?……嘿嘿,我倒不知,我的徒儿何时这般多情了!”

    叶清鸿静静凝视她,眸心似有莹莹水光。卫希颜一怔,心口顿然微涩。叶清鸿低低一笑,语声喑哑,“黎先生,面貌有几分似家父!”她陡然仰首望空,双眸睁大,将涌出的泪意硬逼回去。

    卫希颜愣住。

    竟是……如此么?!她一时不由暗悔,不该如此逼她。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将这孤清女子揽入怀中,口中却笑道:“你眼中若进了灰尘,为师不介意将衣襟借你擦擦。”

    叶清鸿心中悲苦,强忍的泪意竟被卫希颜这一句话引发汹涌,埋首怀中,泪水渐渐沾湿她前衫。

    卫希颜苦笑低叹。她竟将一贯清冷的徒弟逗哭了!这叫什么?自作孽啊不可活!

    良久,怀中耸动渐息。叶清鸿却伏首不起,手指攥着她衣摆,指骨间发白。卫希颜了然一笑,猜她定是一时羞了,不肯以红目示人,唇角溢出笑容,为转移她注意力,问道:“你说惊雷堂图谋谷中之物,倒不知是何等宝贝,竟惹得雷动上了心?”

    叶清鸿将头微微抬离了些,却依然垂首不让卫希颜看见,声音微哑,又似隐有疑惑,道:“他们抢去的,是一片花。”

    “花?”

    卫希颜微微皱眉,想起谷底所见,处处花海锦绣,西面却是一大片花茬,难不成就是被雷暗风率人割去?是什么花,费得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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