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在养伤躺着的这几天已经想清楚了。
    对比这世上许多人来说,他们已经足够幸运,出生就有父辈积累下来的财富,享受过许多人不曾享受过的事情。
    诚然,她也经历过一些他人的恶意。
    但无论如何,她依旧觉得自己幸运。
    如今与傅北行沦落至此,落下一身的伤,她也不觉得是无法接受的。
    只要自己还活着,能够动弹,便觉得这日子能过下去。
    姜予安不知晓傅北行身上还有多少余钱,但她自觉即便是在这小地方安稳渡过一生,也不应该整日颓废,总得想些谋生的生计,以防万一。
    何况都租上这样的房子了,想来他手上应当也是没多少钱的。
    这万一再生个病,以后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姜予安对傅聿城搬家的主意更难接受。
    “阿行,我们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还是不要来回折腾了。这院子不贵而且环境也好,何必折腾呢。”
    她目光过于认真,也让傅聿城意识到,这女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大概是这便宜院子给了她错觉,又或者是他编造的故事过于生动,以至于让她真心觉得他如今是被傅家赶出来,身上没有多少余钱的可怜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傅聿城真的要答应姜予安了。
    但很快,他便从女人诚挚的目光中醒悟过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真是,故事编的过于动听,差点连自己都骗了。
    傅聿城从椅子上起来,瞧着面前姑娘一脸迷茫的模样,难得好心情。
    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上竖起来的呆毛。
    “姜小姐呐,还真是一个妙人。”
    他笑得过于放肆,连一贯的伪装都在这一刻尽数收敛干净。
    姜予安脸上的迷茫更加明显,“……我、我说的不对吗?还有阿行,你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
    姜小姐。
    他从前讨厌自己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
    都是连名带姓的,直接宣泄不满。
    现在这模样,倒像他们好像没有那么熟悉,于是才以敬称相待。
    可他们……
    “钱的事情安安不用多想,我来解决就可以。”
    不容姜予安用如今的脑袋多想,傅聿城已经出声打断他。
    他垂眼,牵起姜予安的手,用那方手帕不紧不慢地将她沾满灰尘的手指擦拭干净。
    “至于家里的这些事情,安安以后不必再插手,会有人处理的。你要记得,你就是最尊贵的千金,不需要学着做这些,明白么?”
    “可……”
    “不用可是,按照我的话听就是了。”
    傅聿城冷声打断她,不紧不慢地将她双手都擦拭干净。
    姜予安本还想说什么,可目之所及,看到自己的双手比面前男人的手还要粗糙时,忽然就闭嘴了。
    男人的指尖骨节分明,修长宛如玉竹;
    再对比她的,掌心指腹因为学厨握刀生出的茧子不说,手背上还带着刚好的伤痕。
    她自己都觉得好难看。
    还有方才剥花生,食指上面磨砺了两块红痕,隐约有生出水泡的痕迹。
    只不过她剥花生的时间较短,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但此刻被手帕柔软的丝纹给划过,姜予安心中的坦然也荡然无存。
    在察觉到男人要挪开手帕的时候,她立刻收回手,五指蜷缩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痕迹遮掩。
    傅聿城像是看出姑娘的心思不拆破,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好手帕。
    捡回来的宠物身上有伤不要紧,之后好好养好就可以。
    但若是伤上加伤,再继续让这双本就难看的手粗糙下去,那就是他这个当主人的过错了。
    从前她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他管不到,也不愿意回头追究;但此后,他得将这小宠物给养好。
    除非哪天,他不想要了。
    他弯身,将装花生的篮子拿起,“这些东西我就拿去给陈医生了,以后不要碰了。”
    姜予安没吭声。
    她这双手的确难看了一些,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丢人的事情。
    阿行既然不喜欢,那她就不说好了。
    但她也不会放弃,继续用这双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即便,它们伤痕累累。
    日子宛如寻常渡过许多天。
    期间陈延照常来替姜予安检查身体,不光如此,还会带来不少的食物。
    根本不需要姜予安开口或者动手,这些饭菜招待已经被解决。
    饶是姜予安再愚钝,也看得出来陈延与傅聿城之间不是简单的雇主和医生的关系。
    相反,反倒是像陈延需要依仗傅聿城什么。
    日子一晃眼的过,慢悠悠得都要让她误以为可能余生都要这样了,也久到她都已经忘了,傅聿城曾经提出要搬家的事情。
    直到某日陈延慌里慌张地赶过来,告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票机票,打算出国。
    “出国?咳——为什么要出国?”
    姜予安意外,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就睁大眼询问,难得没有估计礼仪教养,还差点被喉咙里的米饭给噎到。
    “有话就好好说,急什么?”
    傅聿城皱了皱眉,替她倒了一杯水,语气不变。
    “先前不是与你讲过了么?这村镇环境虽然好,但是生活上不太方便。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养好这镇上的医院都查不出来,你还指望在这里住一辈子?”
    姜予安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她虽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恢复,可是肋骨处还是时不时传来隐约的疼痛,这镇上的医院拍片的设备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技术了。
    即便有一个陈延医生在他们身边,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他这个人也是不行的。
    姜予安思索之下也觉得傅聿城说的有道理,但面上表情依旧纠结。
    她咬着米饭神游在外,良久才询问出自己担忧许久的事情。
    “阿行,那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这房租还能要回来么?”
    话音落下,别说是傅聿城,就连陈延都忍不住笑出声。
    合着大小姐纠结那么久,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钱?
    陈延不禁好奇了,傅少究竟编造什么样的故事,把失去记忆的商家大小姐哄骗成这样。
    连一年一万二的租金的院落,都心疼得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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