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锋的后生仔是黎烬的头马,够胆识,有谋略,人人都话他好似十几年前的黎烬。”

    钱嘉乐指着白板上的相片说道。

    “黎烬而家退居幕后,不多过问江湖事。

    在上个月的堂会上面,他将自己南佐坐馆的位让给他。大家都知他是黎烬钦点的门徒,整个社团都以这个后生仔马首是瞻。可谓风光无二。”

    郁飞旁听着钱嘉乐的行动部署。

    黎烬……

    自那日之后,黎烬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他的名经常出现在同僚的口中,话他是贼,是敌,是整个港城黑社会组织的半壁江山,是只手遮天的话事人。

    他的相片出现在报刊杂志上,是新闻杂志描述的上市公司主席,娱乐业大鳄。

    但对郁飞来讲,他是偶尔出现在的车尾灯。

    会停泊在街边,转角。在望不见的单向玻璃里,用他独有的方式存在。

    好似素不相识,却又从未远离。

    “明日是又是到两年一度的话事人的选举,虽然而家黎烬一方独大。但都不可以掉以轻心,要避免意外发生。”

    比起警队的严阵以待,信义社方面却极其平静。

    “烬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讲话的人是陆伟锋,黎烬把玩着手里的佛珠点了点头。

    陆伟锋是黎烬亲自选中的接班人,他知分寸,就好比现在他会静静等黎烬的发声。

    “没其他事,你去忙。”黎烬说道。

    “那我走先。”说着,陆伟锋躬了躬身走出办公室。

    翌日,港城市郊的村屋门外停着几十辆豪车,但最好的车位没人敢停。

    阿扬驾着黑色宾利驶入村屋门前的细路(小路),街旁三三两两的古惑仔立刻规避,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知黎烬来的时间,陆伟锋提早在门口等候。见车停稳,便亲自替黎烬开门。

    随着黎烬落车,一声声黎生在耳边响起。黎烬一言不发走入堂口,陆伟霆跟在他的身后。

    见到黎烬,宋伟文,瘦骨仙等几个坐馆人也都起身,等黎烬入座之后才坐低。

    今日选话事人,其实有什么好选。

    当年纪爷壮年的时候,选举都是走走形式。直到最后几年,才有黎烬同迈森的夺位。

    凭黎烬现在在信义社的势力,比起当年的纪爷有过之无不及。要同黎烬争,至少十几廿年才有资本。

    见黎烬要发声,整个堂口顿时安静。黎烬望着众人,开口道:

    “今日话事人的位,我推选阿锋。”

    讲完,黎烬举起了手。

    在场的人面面相窥,却没人敢发出疑问。接着落来,几个提早收到风的坐馆也都纷纷举手。

    黎烬一步步走向金字塔的顶端,就是为了此刻。

    他终于做到只手遮天,也唯有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才可以独善其身。

    话事人易位之后,黎烬宣布金盆洗手。

    无论新仇旧怨,他给一个月的时间了结。逾期之后,他不再过问江湖事。

    黎烬的退出,是一个时代的总结。

    古惑仔,靠义气,靠胆识用一把□□搏出位,振家声,为扬名立万,为腰缠万贯。

    最终,在川流不止的时代面前,他们用不同的方式退出这场舞台。他们的故事是榜样,是教训。

    但无论结局如何,都会有人继续踏上这条路。

    情与义

    一个月后,黎烬来到墓园。

    他让阿扬在墓园外等,一个人行入墓地。

    警方始终没找到叶瑞忻,他的死亡证明就在几天前送到黎烬的手中。

    黎烬看着眼前水鬼同乔江的墓碑,点上两支烟摆在他们的墓前。在水鬼的烟旁边,黎烬多放低一个玩具。

    “阿鬼,女女已经会叫契爷(干爹)。你放心,她长得似嘉琪多点,几靓女。”

    同水鬼倾过(聊)几句之后,黎烬起身走向一旁的一座新墓。这个墓碑寻日(昨天)才刻上名字——叶瑞忻。

    墓碑里没骨灰,空荡荡。

    黎烬将小提琴摆入墓碑内,亲手封上水泥。

    望着相片上对着自己笑的叶瑞忻,黎烬伸手抚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又坐了一个钟黎烬才起身。对着三座墓三鞠躬,黎烬行出墓园。

    “黎生,是咪(是不是)返半山?”阿扬透过后视镜问道。

    黎烬没有即刻回答,迟疑咗几秒,他讲道:

    “返屋企。”

    阿扬微微一愣,继而道:

    “好。”

    车停在郁飞的公寓旁,黎烬坐在车里望着街口。天光渐渐到天黑,路灯替代日光继续照耀这片街区。

    他唔知郁飞几时会返来,他的等待从来都没有期限。

    两年来,黎烬等过的时间已经计算不清。

    有时从天黑等到天光都望不到他一眼。但在等郁飞的分分秒秒里,是黎烬最安心的时刻。

    但今次,却同往日好不同。黎烬突然间好想见到郁飞,迫切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快到9点的时候,郁飞出现在街角。黎烬开门落车。

    郁飞好快发现黎烬,他望着黎烬一步步走来。终于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止步,停低。

    时间,仿佛在同他一起停滞。

    黎烬望着郁飞,郁飞也望着黎烬,两个人都冇开口,任由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行过。

    “给我次机会,我会用我余生的时间来弥补你。”黎烬终于讲道。

    几秒钟的等待,却如地狱般煎熬。

    黎烬估不到郁飞会怎样回答。就算自己不再是话事人,不再是黑。但面对郁飞,黎烬依然没有把握。

    越是珍视,越是承受不起。

    郁飞望着黎烬的眼,讲道:

    “你话我们不相识。”

    讲完,郁飞从黎烬的面前走过。

    不相识......

    黎烬当然记得这句“不相识”,所有的期盼被自己曾经讲过的三个字掩埋。黎烬转身望着郁飞走远的背影,却再没理由伸手去留住他。

    走出几步远,郁飞突然间停下脚步。

    黎烬方才面上的痛心他望得清清楚楚,以牙还牙,都不算蚀本。郁飞低头一笑,然后转过身。

    “我是郁飞。”

    说着,郁飞伸出了手。

    望着郁飞的笑面,所有的悲欢喜乐顿时在黎烬的心底里五味杂陈。黎烬一把将郁飞拉入怀中,却一个字都讲不出口。

    郁飞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黎烬的后背。烟味夹杂着古龙水的味道,弥漫在郁飞的鼻尖。这个拥抱太过熟悉,曾经融入血肉的情感在一瞬间被唤醒。

    那无法割舍的爱顷刻间卷土重来,越演越烈。郁飞情不自禁将黎烬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讲道:

    “我们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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