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北风呼啸的吹过,身周的荒草凌乱的飞扬,残枝落叶四处飞舞。骆宾王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刘冕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最后一滴泪水挤出了眼睑。偏头,看向唐军阵营。
    那一道眼神中,蕴含了太多的悲愤与苍凉,还有杀气!
    站在最前的雷仁智、马敬臣、李知士等人情不自禁的身上一寒。勒马一动,齐齐后退半步。
    刘冕回过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骆宾王抱起来长声唤道:“火猊!”
    一声长嘶,那匹火云一般的神驹撒蹄奔跑而来。
    雷仁智眉头一皱:“他想干什么?”
    李知士闷哼一声急道:“雷将军,刘冕心怀怨恨,恐怕会倒戈投敌。请允许末将带人上前将他生擒而来!”
    “胡扯!天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马敬臣怒声道“雷将军,这时候千万不能去逼他!”
    “别吵!”雷仁智有点恼火的扬了一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冕的一举一动。
    刘冕已经抱着骆宾王上了马,提起了方天画戟。
    与骆宾王一同出来的百余名叛军早就有些胆战心惊了,这时都忍不住在后退。
    刘冕调转马头来,将方天画戟对着那些叛军一指,虎吼一般的怒喝道:“尔等肖小,不配我动手滚回去告诉韦超和徐敬猷,我必踏平都梁山取其首级祭奠我师!”
    这一声怒吼,如同猛虎啸谷,震震回音。那些叛军将士早就听闻刘冕的勇武之名,这时吓得个个面如土色,急忙调转马头就跑。
    唐军阵营这边雷仁智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驾”一声长啸未及落音,众人就看到一骑宛如血色飞练朝唐军阵营中飞射而来。
    “雷将军小心,刘冕要反!”李知士大吼一声,挺枪跃马上前挡在雷仁智面前。
    “滚”晴天霹雳一声怒喝。李知士只感觉眼前一花,顿时惨叫一声落马。掉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
    众人个个吓得一脸苍白好快的马、好快的戟!
    几乎没有人看清刘冕如何出的招。
    李知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仓皇的站了起来,身上虽没带伤,但着实异常狼狈。他恼怒的拔出腰间佩刀大叫:“刘冕,我与你誓不两立!”
    这一声吼,刘冕恐怕是听不到了。
    唐军大阵,在一阵阵惶恐的惊呼声中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开。刘冕一骑如同破浪飞舟,在千军大阵中飞奔而去。
    谁敢阻挡?
    马敬臣回头遥望了一阵,回头对着李知士冷笑:“李将军,吃大亏了吧?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苦来哉?常言所说的‘螳臂当车’,大概就是李将军这副模样吧?”
    “关你屁事!”李知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知士,你眼里还有本将将令吗?”雷仁智也有些恼火了,拿马鞭指着李知士“本将多次劝说于你,不要以私废公。你这般心胸狭隘腹诽同僚,万一当真逼反了刘冕如何是好?”
    “末将知错请雷将军责罚”李知士也只能忍气吞生拜礼认错。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之事,多少有些意外。”雷仁智对马敬臣道“你,带几个兄弟上去寻到刘冕,看他需要什么帮助。”
    “是。”马敬臣心领神会,点起几个斥候沿着刘冕离去的方向奔走。
    刘冕策马狂奔一路向西。骆宾王的尸体在不断变冷、僵硬。银灰的胡须上面沾染的鲜血,也在变得干涸结痂。
    火猊风驰电掣,凄厉的北风在身后追赶。刘冕清晰的感觉着骆宾王生命气息的不断流失,心硬如铁。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托’,像骆宾王这样苟延残喘不如慷慨一死,或许不是一种洒脱;像我刘冕这样,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就真的有意思吗!
    为什么我总是在不停的受人摆布,总是做着一切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世为人,又该有什么样的追求和理想?复唐吗?没有我刘冕,历史一样会那样前进。关键就在于,我该做些什么?我又能做到一些什么?
    马敬臣沿着都梁山的半山腰找了足有两个多时辰,仍然没能找到刘冕。刘冕那匹马太快了,等他们追来的时候,早已人迹全无。沿途有唐军岗哨,都只说刘冕一骑朝西南方的山林深处跑去。
    无奈,马敬臣只好带上十几二十个人,在山林里一阵大喊:“刘中候”
    刘冕手捧一抔黄土,堆在了一小堆坟茔之上。
    “恩师,原谅我不能给你立碑。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坟墓所在。”刘冕拜倒下来,磕了几个头“弟子定会再来祭拜你的。”
    山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刘冕起身凝视了那个坟茔几眼,将周围的景致牢记于心,然后提上方天画戟翻身上马。
    沿着呼声,刘冕与马敬臣等人聚到一起。
    马敬臣看向刘冕的眼神,多少有点尴尬和复杂。他扬了扬手示意手下的兵卒先回军营,拍马走到刘冕马前。
    刘冕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眼神也很淡然。
    “天官,咳!”马敬臣感觉浑身不舒坦,刘冕表现得越平静反而让他越尴尬“你要是想给你恩师报仇,就动手吧!”
    刘冕不为所动,依旧用同样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弄得马敬臣一阵阵头皮发麻。
    半晌,刘冕缓缓掠起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呃?”马敬臣彻底愣住。
    “马兄,我说,谢谢你。”刘冕连眨了几下眼睛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放心,我不会怪你。”
    “天官兄弟,果然是明白人。那么,就请节哀、节哀”马敬臣盯着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长吁了一口气,真想挥袖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我没事。预料之中的结局,我谁也不会去怪。”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仰头看了看有些灰蒙的天,喃喃道“马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
    “说啊?”
    “马兄从军十几年,有什么理想和报负?”
    “钱,大把的钱。酒,大坛的好酒。女人,姿色绰越的女人!”马敬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刘冕略微一笑:“那你得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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