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被颜白用三年强项令打下来的好名声在灾祸发生的那一刻就显露出了它那无与伦比的信服力。
    没有人闹事,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收到坊正在县衙的消息后就聚集在了一起,一起等着从衙门出来的坊正,想第一时间知道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们相信衙门不会不管他们,可还是担心结果会事与愿违,会让人失望。
    晌午的时候坊正出来了,众人看他背着手,走路不徐不疾的样子,大家松了口气,觉得衙门给的结果不会太差。
    大家跟着他一直走到了政道坊。
    坊正肖五爷在一汉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在高处,扯着嗓子大声地喊道:“驴日下的都给额静一静。
    县令已经说了,根据咱们政道坊的户籍数,每一家可以直接获得十贯钱的补助金购买日后生活所需的物品!”
    话音刚落下就有人立刻高声道:“肖坊正,宅子呢?”
    话音落下,人群跟着一起喊道:“对啊,坊正,咱们的宅子咋办?十贯钱也不够建一间宅子啊!”
    肖五爷敲了敲手中的铜锣,喘了口粗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狠狠地瞪了说话的这人一眼:
    “马五猴急个锤子啊,就你没了宅子?我们这些人宅子都好好的?我们就不着急?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马五缩了缩脖子,讪讪地不敢说话。
    肖五爷喘匀了气儿,继续说道:“再说说大家最关心的宅子的事情,宅子的事情县令已经告诉我等了!”
    肖五爷朝着皇城拱拱手:“他说了,陛下说了,入冬前保证所有人都能住得上新宅子,至于这十贯钱,稍后就给大家发,大家可以拿着这钱去馆舍也好,去租宅子也好,都是够够的!”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有了钱,也有了宅子,今年就好过些,就不怕挨冻受饿了,就能活了!
    十贯钱已经很多很多了。
    人群闻言顿时议论纷纷,都商议着没有了宅子,这十贯钱该如何去使,有人已经开始商议搭伙了。
    就是几个人合伙买一些用具,煮饭啊,一日三餐的这些。
    没有人想着去拿着这钱去租宅子,去官舍,许多人打算这钱不花,留在手里,至于过夜的话就打地铺就行,反正也不冷。
    去客舍,去租宅子的纯属钱多烧得慌。
    “铛!”
    肖五爷猛敲了一下铜锣:“不过,县令说了,宅子肯定不能像从前一样了,鸡鸭鹅到处满街坊乱跑。
    天天为了争这只鸡是我的,那只鹅是你的吵得不可开交,乌泱泱的去衙门报案,也别想着你以前是什么的宅子,现在就要求造跟你以前不一样的宅子。
    肖五爷见人群又要开始说话,他当当当当的,急促敲打着铜锣:
    “所以这次的宅子统一由衙门找匠人来建造,大体是一样的,有前院,有后院,有围墙,具体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但是衙门画了图,就挂在东市门口的告示牌子上了,县令一共找人画了三种样子,喜欢哪种就去按手印,哪个手印最多,最后就建造哪种……”
    肖五爷的话还没说完人都跑了,在得知县衙建造宅子之后,坊正接下来的话他们也不想听了,在宅子面前坊正的话可以不用听了。
    肖五爷看着朝着东市跑去的众人,看着连个搀扶自己下来的人都没有,气得猛拍大腿:“话还没说完呢,还有帮忙做工拿工钱的事儿没讲呢,着什么急啊?
    喂,那谁,快去把按了手印的人喊回来,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可不想因为事儿没做好被县令吊死在县衙门口,丢不起这个人啊!”
    衙门也是一片急匆匆的景象。
    衙门众人开始忙碌,他们要分别计算出县令选的三张图房屋的造价,计算人工开支,计算每个房屋的占地面积。
    以及分配好房屋所有占地之后政道坊的剩余面积。
    县衙里,颜白看着李元嘉,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是个天才,拿毛笔画画都能把自己说的画得纤毫毕现。
    这要是给他一支铅笔,再给他说说素描的东西,这李元嘉是不是就能成为素描派的开山祖师?
    做得好就该夸奖,颜白当场就给了李元嘉一个鸡子大小的宝石。
    虽然李元嘉不缺这些东西,对钱财也无多大概念,他要是没钱花了,只要开口了,他二兄一定会给他很多很多的钱。
    至于珍宝也是一样,只要他开口,他的二兄一定会把最好的给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
    只要开口,什么都会有。
    颜侯给的宝石品色一般,市面上有很多种,不值多少钱,但是颜侯说这是自己画画得来的,算是酬劳。
    这是李元嘉第一次通过画画拿到酬劳。
    他挥舞着宝石跟尉霖显摆着,他讲不出心里的感受,他只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
    尉霖跟着憨憨地笑,他开心不是徐王获得宝石,而徐王开心他才开心。
    李晦在得知户部就给了六万贯钱财之后就带着十万贯钱财和管家来到了县衙,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就给了六万贯。
    他知道,这六万贯看似很多,但解决不了一坊之地的房屋建造,更别提其他乱七八糟的,那花钱更多,充其量也就是杯水车薪而已,
    李晦才来没多久,一脸胡茬的尉迟宝琳也来了,撂下五万贯就走了。
    他是千牛备身,宫里当差,如今空闲的时间很少,和颜白见面的时间往往就是匆匆一面,见得最多的时候是在朝堂,他披甲持刀站在远处。
    眼见着程怀默也冲到了县衙里面,撂下钱也要走,颜白没好气道:
    “把钱拉回去,多大点事儿,一个你,一个慧炬,再加一个宝琳,搞的我像是贪污了在堵窟窿搏命呢?拉回去,都拉回去!”
    程怀默灌了一口茶:“别硬撑了,先把事情做好吧!”
    说罢趾高气扬地走了,他觉得,给朋友雪中送炭乃是人生中最得意之事。
    而且这个人还是历来以高傲的着称的颜白,程怀默只恨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唱歌,他要知道,他觉得自己一定要高声歌唱地走出衙门。
    李晦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嘟囔道:“别硬撑了,程黑子说得没错,正是用钱的时候,先把事儿做好吧!”
    颜白无奈地敲了敲桌子,本想开口说几句,谁知道李元嘉从身后拎着茶壶走了出来,他竟然给颜白在倒茶。
    倒茶就是了,竟然倒了满满一大杯,眼看都溢出来了,李元嘉这才停止了倒水,看着他手脚笨拙的样子,显然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儿。
    李晦忍不住轻声道:“徐王,茶水倒满了就不好端起来,端起来开水就容易溅出来烫到手,所以,俗语有讲,茶满欺人。”
    李元嘉瞬间红了脸庞,怯怯地看了颜白一眼,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颜白怕这孩子乱想,拍了拍李元嘉的肩膀,笑道:
    “记住道理就行,送你一句话,老爷子告诉我,他说,心是直的,做事情就不会错,心是弯弯绕,做什么都不得心。
    你的本意是好的,所以当夸奖,不是爱看书么,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送你!”
    李元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拎着水壶退到了颜白身后,模样像一个书童一样,这样的道理没有人教过他。
    父皇请的先生也不会跟他讲这些,先生说他如果讲这些会掉脑袋,因为王不用学习如何服侍人,所以,他知道的道理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很多时候就是一知半解。
    李晦不解地看了一眼李元嘉,他很好奇李元嘉和颜白是什么关系,但今日明显不是解答疑问的时候。
    他看着颜白道:“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我想听听你的大道理。”
    颜白俯身朝着满满当当的茶杯吸了一口,烫得直咧嘴,快速吸了几口气之后,瞥了一眼李晦道:
    “唉,拿好纸笔吧,这是我将来准备交给我的孩子的,看在你给我送钱的份上,一会儿竖起耳朵,记住别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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