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视她为好友,怜惜她,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宋琪是个柔弱些的,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老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
    偏偏她不是。
    欧阳锦的不体谅,以及有意无意的忽略,让她下了决心。
    慕泱只是一个契机,就算没有他,他们也会分开。
    欧阳锦少年受尽欺辱,对家庭抱有极大的期许,以至于他不经意就偏向他们。对他稍微示好,就能勾起他的孺慕之情。何况苏氏和欧阳丞相,对他还算不错。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所偏颇也正常。何况是欧阳锦,他以前怎么怨恨他们,毕竟他们是亲人,他们认个错,道个歉,很容易就原谅他们。
    因为是亲人,原谅他们总是比较容易。
    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小琪,我并不想替谁当说客。可是我觉得慕泱并不适合你。”
    十七坦言。
    宋琪似笑非笑:“慕泱吗?只是一起游历的旅友罢了,谈不上合不合适。”
    十七干了一杯:“他喜欢你。”
    宋琪低头:“我知道。”
    她拒绝过。
    他说做好朋友,她沉默。
    这种事,回应是错,不回应也是错。怎样都不对,那就沉默好了。
    十七笑她天真:“人家曲线救国,你不会不懂。”
    宋琪认真道:“我懂。只是我不喜欢。十七,我不傻。”
    “你还是爱他。”
    宋琪沉默,满杯,一饮而尽。
    一杯接一杯,终于灌醉。
    十七也不劝她,赔了一杯又一杯。
    “欧阳,出来吧。”
    屏风后面,人影闪动。
    欧阳锦眼眶通红,伸手抱她。
    “十七,谢谢你。”
    十七叹气,人生总是不能太圆满。
    “总归是你对不起她。”
    欧阳锦低头,惨笑。
    “我知道。”
    十七见他神色哀伤,不忍再说。
    “唉,去吧。”
    欧阳锦点头,抱着她回房。宋琪喝醉了,睡得很香。
    欧阳锦替她除了鞋袜,又打了水,悉心擦拭。最后替她盖好被子,坐在身旁,痴痴看她。
    琪儿,我现在能明白你当时的委屈了。只是晚了,对不对?
    总觉得欠你一声对不起,现在只想说,我很想你。
    我做错了事,没资格挽留。
    我怕你你会骂我,怕你会看不起我。其实最怕你会无动于衷。
    你知道我不算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被屡屡算计。
    高先生说我愚昧,我现在算明白了。你知道的,高先生最喜欢你,连九雀他们也是。
    我原来不清楚,现在明白了。
    原来连我自己,都更喜欢你。我总觉得,你很厉害。上阵杀敌可以,对酒当歌可以。
    好像你什么都可以,我不用操心。
    我好像忘了在京城的黑暗里抱着我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还有在别庄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她举目无亲,她失去记忆。
    我以为你无所不能,总觉得他们才是弱者。
    让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对。
    我犯了错,无颜面对你。
    欧阳锦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忍不住落泪。
    他想念她。
    “琪儿,等你醒过来,就当这是一场梦。”
    起身印下一吻,深深吻住。
    宋琪动动眼皮,最终平静。
    欧阳锦替她拉拉被子,悄悄离开。黑夜里,宋琪突然睁眼,一瞬间,眼泪滑落。
    他没办法释怀,她又何尝不是。
    她早知后面有人,还是借着醉酒吐露心意。
    他一番告白,她也收到了迟到的道歉。
    可是又能怎么办?
    他过不了自己的坎,她也是。
    欧阳锦出了门,就见到慕泱等在外面。他有些意外,很快也释然。想来这一年,都是他陪着她吧。
    “要不要喝一杯?”
    欧阳锦笑道:“好。”
    两个曾经大打出手的情敌,如今坐在一桌,喝起了酒。
    “想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欧阳锦武功不如他,他知道。
    慕泱点头:“你心绪起伏太大。”
    他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不过是为了给宋琪一个宣泄的机会罢了。他并不确定,她会说出来。
    慕泱继续道:“我和她,确实什么事都没有。一路都在行善积德,减轻罪孽。来不及谈情说爱,她也不给我机会。”
    欧阳锦目光飘远,轻笑一声,一饮而尽。他不需要回答,说故事的人会继续讲下去。
    慕泱也笑,脸上神色莫名:“我总以为陪伴是最好的良药,能够治愈她的伤口。你知道她会间歇性失忆吧?就是那种,一觉醒来,不记得前程往事。”
    欧阳锦点头,扶桑心经的破绽。
    慕泱弃了酒杯,拿起了坛子,喝了一口:“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月。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她一个人在山间生活,像个流浪的小孩。”
    欧阳锦闻言神色哀痛,是他之过。
    “我给她讲你们的从前,她神色迷茫,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我以为我有了重新填满她生命的机会。”
    欧阳锦五味杂陈,听他说着他的迷茫和爱恋。他本该生气,甚至愤怒。然而此刻,他只想敬他一杯酒。
    欧阳锦转头看他:“慕泱,她快乐吗?”
    慕泱答非所问:“她和十七说塞外蚊虫太多。”
    半晌,他又道:“她从来没跟我抱怨过。”
    欧阳锦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月山。她不爱穿鞋,光着脚在山坡上玩闹。最后还要赖在他背上,让他背回家。此时她不过十岁,很轻。
    他总嫌弃她吃太多,每次她不吃饭,最担心的还是他。
    她长大了,不需要他哄着吃饭了。又要他哄着睡觉,她爱听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主角不是狐狸就是花妖。
    偶尔他嘲笑她幼稚,她总说他无趣。现在想来,他真无趣。
    慕泱和欧阳锦都不说话,默默喝着酒,想着心里的人。
    欧阳锦决定离开,成全他们。能再见到她,已经是奢求。慕泱很好,至少他能放弃一切,随她浪迹天涯。
    而他欧阳锦就算离了京城,还是丞相的儿子,朝廷的官员。他就算逃离京城,该存在的问题,依然存在。
    他娘亲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三言两语也不可能回转。他爹盯上了琪儿的秘宝,也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够改变。
    人性贪婪,得寸进尺,他算是见识了。宋琪跟着慕泱,至少性命无忧。他现在只想她好好活着,能够幸福快乐最好。
    慕泱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欧阳锦在宋琪心里的地位。如果明天她还拒绝,他就绝口不提。如果她答应了,那他立马回百花谷,举办婚礼。
    慕泱自嘲,很有可能,他会失败。可是不甘心,总要走到最后一步,无可挽回了,才肯死心。
    明知道结局,总是抱着期待,希望会有意外。事实是,哪来那么多意外。一切都早有结果,不肯相信的,只是自己罢了。
    第二天一早,十七去找宋琪。只见到了留在桌上的留言,人早就离开了。
    “我走了,不用找我。”
    落款是宋琪,并没有说留给谁。景麒一嚷嚷,几个男人都聚到了一起。
    欧阳锦内心酸涩:想来琪儿知道他来了,毫不犹豫就选择离开。她还是没有原谅他,连见一面都不给机会。
    慕泱看了眼纸条,即刻告辞离开。他要去追她,不管结果如何,他不允许她当了逃兵。
    他认识的宋琪,不是这样没有担当的人。就算她知道欧阳锦来了,她也不必离开。
    慕泱心下一片苦涩,答案显而易见。
    十七看着两个失魂落魄的人,默默退了出去。即使他和宋琪关系再好,他也帮不了她。他能听出她的犹豫,只是欧阳锦不懂,他也爱莫能助。
    就算现在他冲上去,点醒他,又有何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还存在着。只要欧阳锦没有选择,他们就没有结局。
    看宋琪被高门大户的规矩活活逼死,十七是万万不愿意的。那还不如放她离开,天高海阔,给她自由。
    景麒和赵茗,似懂非懂。不过宋琪的离开,他们心里的失落,摆在脸上。昨天刚刚见面,今天就要分离,而且是偷偷离开,总觉得遗憾。
    缺了仪式,总觉得少了什么。
    好歹也要念一句“一路顺风”才是,这样才算完整。
    宋琪显然是想不到的,她昨晚心神俱乱,来不及想太多就匆匆离开。现在想来也是幼稚,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不过是见到欧阳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抱了她,亲了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想进空间,和扶桑聊聊。想不到那不靠谱的神木,又睡着了。以前好歹是出了力气才睡觉,现在不是了,想睡就睡,不分场合,不分轻重。
    宋琪哀叹,好不容易觉得还完了债,想轻装上阵,又碰上欧阳锦。现在出了城,连马都没有,更别说银子。虽然她空间有吃的,吃穿不愁。
    不过,银子总是需要的。
    想了半天,有了主意。
    “卖水果啦,又香又甜的香酥梨,一百文一个啦,不甜不要钱。”
    宋琪找了篮子,就在街上吆喝开了。她吆喝的起劲,很快就围了不少人。一百文一个,有些贵了。不过看那梨卖相不错,个大饱满。
    宋琪为了吸引顾客,特意切了几块,请他们免费试吃。有人听说不要钱,很快就围了上来。
    “大娘,这梨不错吧。”
    “不错,不错,给我拿两个。”
    “好咧,两百文,谢谢您了。”
    有了第一单生意,很快就有人更风买了几个。
    “我要三个。”
    “我要四个。”
    ……
    “姑娘,我全要了。”
    宋琪忙着收钱,很快就卖完了一筐。有钱人家的小厮出手大方,一下就买走了一筐。
    宋琪一下子赚了很多钱,笑呵呵蹲在地上数钱。有人停在她面前,宋琪头也不抬回道:“客官,今天的梨都卖完了,您要买,明天请早。”
    “能送上门吗?”
    “您要是买得多,当然没问题。”
    “每天一筐如何?”
    “好嘞。不知贵府在何处?”
    宋琪抬起头,怔怔看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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