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不晓得为何,葵葵总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头的月亮又大又圆,她所幸翻身起来趴在窗口,托着脸看满眼的星空。
    诶?仙君的屋竟也有响动,大半夜的还将灯也点了起来。
    葵葵十二万分的好奇,这个时辰了,莫不是仙君也睡不着?
    如此,正好可以去说说话儿,长夜难眠,好生寂寞……
    书房内,玉衡神情熠熠的坐在书桌边,那长桌上铺着一张画卷,画上正是那天的荷塘夜景,景中唯一的少女,除了葵葵还有谁?
    那日她远远一瞥的神情,令他良久都没有忘记。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恍若知晓了何谓相思。
    那时,他是打算要同她道别的,他以为她允了天权,葵葵终是要同他去了。
    那日在饭桌上,他神色异常,也皆是因听了他二人在此事上的商榷。
    还有那天清晨,他听到他们在厨房轻悄的说笑,远远的听着,看着,他似从未见过葵葵在他面前有过那般的开怀和肆意……
    那时他才慢慢知晓,曾几何时,他已见不得葵葵与旁人的亲昵,听不得她与旁人的笑语欢声了……
    他自当是晓得葵葵对他的心思的,从长耳那时说与他听,他就将这番心思记在了心中,只是,他一直不晓得如何去回应。
    他是欢喜葵葵的,但那等欢喜,在那时他尚不能确定那是有别于常人的情愫,他以为,他对她,就如同他对长耳,对麻姑,对……
    好吧,后来他总算明白了过来,他对葵葵,原有太多与众不同。
    他总是神情浅淡的面对她,皆因他生恐有一日她对他会失了兴致,就如同她一直喊着要修仙修仙,却从不认真做课业一般,他怕她对他的欢喜,也如同这般,只当作一种遥远而不可得的寄望。
    只是他不明白,寄望一个人,同寄望一件事,这其中的差池,怎会只有一二。
    他只知晓读本里有言:睹物思人,恒情所有,相思,即谆嘱无忘故人之意。
    万一他真的种下了相思引,这药他可给得了葵葵?葵葵尚又能赠还得与他么?
    相思之情,自当珍惜。可他拿什么去允诺,去珍惜呢?
    玉衡捻着画卷的手忽而垂了下来,原本提起要在画卷上落墨的笔也被就此搁下,他遥望着窗外的月色,冷笑一声,不禁暗自叹道:本君的命运尚如此可笑,又拿什么来承担他人。
    他与天权,有太多的不同。
    长桌上显眼的地方还躺了一封信笺,封上的几行黑字额外刺眼,玉衡取下将之飞快地揉捏成团,往旁的废篓里扔了过去。
    然他又侧目将画卷中的女子望了一眼,冷冽的眼神中不意间便流露出一丝柔情,玉衡轻叹一声:我该拿你如何才好。
    葵葵悄没声的拎脚到了玉衡的窗外,她犹豫着,是要进去了还是就在门外呆呆就好?
    若要进去,又要说些什么呢?这大半夜的……
    正当她埋着头冥思苦想之时,屋里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什么时候学了着偷偷摸摸的毛病。”
    她细听了听,是仙君的声音没错,莫非又是来了什么人?
    “你是打算在月亮底下晒一晒么?再晒下去改日你可与雷公去媲美一二了。”
    她又细细想了想,左右看了看,没听旁的人应声。难不成仙君是在说她?
    这么小心也被发现,可见仙君果真是难以入眠了。
    好吧,竟真的只有他二人,也是好的。葵葵暗自偷笑,可不又到了“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时辰……
    哎,这情境一来既让她兴奋,又让她不安。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大半夜的花前月下,通常除了吟诗作对,还有什么来着?那戏文里都怎么唱来着……
    啊……良辰美景奈何天……春宵一刻值千金……
    春宵一刻值千金?“春宵”是做什么?一刻竟能值千金?这肯定是件大好事才值当这大价钱。
    葵葵摸着下巴,晃悠晃悠的进了屋。
    屋内除了仙君,果不其然再没有他人。
    葵葵笑眯眯的冲仙君吐了吐舌头道:“我以为就我一个人睡不着,再一看,仙君屋里头也点了灯,我便来瞧瞧,是不是要给仙君煮些个什么吃的东西做宵夜。”
    葵葵三两步走到了桌边,正要探头去瞧仙君在做什么。
    却不料仙君长袖一挥,将桌上的一副画卷样的东西很快收拢搁在了一边。
    “那是什么?”葵葵眨巴着眼,盯着玉衡笑道,“仙君有什么葵葵见不得的东西吗?”
    “唔……一些私物,没甚可见得,也没甚见不得,只是还不到见人的时候。”玉衡讪笑,他方才为何着急着说话,将她引进来做甚?哎……一时任性的后果自是要承担的。
    “我忽而想起,先前我们是不是带了一大袋子糜子面回来?”玉衡随即离了长桌,随意摸了本书往几边的椅子上坐了。
    “是泡茶汤的糜子面么?”葵葵在脑子里搜了一回,啊,茶汤这个东西最好吃不过,“仙君是想喝那个了么?”
    “嗯,只是少了那把大铜壶,不晓得咱们自己家做不做得成。”仙君成功的转移了葵葵的视线,含着笑,带着一股浓浓期待的神情看向葵葵。
    既仙君都表示出了意愿,葵葵哪有不想法子的道理,尤其看着仙君此刻似任性又似撒娇的表情。
    她寻思了一回,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道:“茶汤我看得吃得可多,无非是以小瓷碗将糜子面用少许开水调好,再将铜壶提得高高的一冲,以小铜勺猛搅,搅成糊状,再加一色儿调味的小吃杂碎即可。”
    葵葵说的颇有声色,玉衡也听得有滋有味,仿若现下眼前就已摆出了个小摊,卖茶汤的正是一只扎着头巾的兔子,想到此情景,玉衡不禁要笑出声来。
    “家里虽没大铜壶,往日烧水用的小铜壶也是能替的,无非是缺了个卖相,滚开的水那都是一样一样的嘛!”
    葵葵看来真是吃多了茶汤的主,一五一十竟念叨得十分清楚,她看着仙君笑得开心,还以为他不信她说的,于是顿了顿,好心提议道:“不若,我将那些煮茶汤的物什都弄好了一溜儿的给仙君摆上,你看我现做,可不就同在那茶铺里吃的是一样的了?”
    葵葵越说得认真,玉衡越发想笑,他原本已在脑子里将这画面过了一遍,葵葵现下还真要现场演示出来……他盯着葵葵的脑袋,一时不由得忆起她做毛团时的情形。
    “仙君,你总看着我笑做什么?”葵葵自觉气氛不对,她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在说起做茶汤这事,为何仙君会笑得这般诡异……
    “嗯?”玉衡回神,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我方才不过是在想,毛团扎起头巾卖茶汤会是何种场面……”
    “仙君你!”葵葵怒了,她一番好意却被嘲弄,白了一眼仙君后,葵葵内心复杂的一路小跑奔向了厨房。
    一路上,葵葵暗自腹诽了许久。
    “你说?为什么这个时候仙君会想到毛团呢?”
    “他是惦记毛团了么?”
    “还是……他欢喜我,从毛团那会儿就开始了?不过那时他尚难以接受仙君爱上兔子这样的事实?”
    “啊……不管怎么说,他为什么要取笑我毛团扎头巾的样子?”
    “一定是……那时,我真不该接受他的要求,为了他的什么旧疾,穿上那可笑的花布头子。”
    “旧疾?那是什么?真的有么?他不会就是为了消遣一只兔子,故意使坏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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