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你这个混蛋,快下来,别摘了!”秦秣气急败坏地在柿子树底下跳着脚,此刻天光越发暗淡,她一抬眼,就只看到一团团的阴影从树上落下。那一下下瓷实的落地声,直让秦秣害怕下一个砸出这落地声响的是方澈而不是树上的果子。
    如果方澈真在这个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秦秣可不敢想象自己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快点捡!”方澈冷冷地声音从树顶上传来,“你能不能少说话,多做事?”
    秦秣不吭声了,这小子,你让他三分,他就能嚣张十分,干脆无视他,省得再给他发挥毒舌的机会。
    可是秦秣不吭声,方澈又啰嗦起来:“你怎么还不捡?”
    秦秣不言不动。
    方澈顿了一下,扔柿子的动作又加快:“白痴,你不知道天要黑了吗?快把柿子都捡到一块儿,不然等下就看不见了。”
    秦秣怒气值满档,瞬间爆发:“你还知道天要黑了?我们已经迟到了你知不知道?黑漆漆的在山上,等下你准备怎么回去?还有,晚自习迟到,你打算怎么跟老师解释?”
    “我保证今天晚上月光会很明亮。”方澈说着,又扔了一串连枝带叶的柿果下地。然后攀着枝桠,小心地缠上柿子树的主干,一点点下滑到离地约两米的地方。
    秦秣的注意力再次被方澈攀树的动作吸引,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不动了?快下来呀!”
    “如你所愿!”方澈忽然回头,暗淡的天光下,他嘴角隐约的笑意里仿佛带着丝邪气。
    秦秣正疑惑,忽见方澈抱着树干的双臂一松,然后手掌猛地反撑上树。
    噗一声!
    他就轻巧敏捷地从树上跳了下来,那落地的脚步震动声,又让秦秣一张脸彻底板起。
    秦秣现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面对顽劣小屁孩的感觉。方澈这个死小孩绝对能挑战任何人的忍耐力,到了这个时候,秦秣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当初在医院的那两个月里,方澈的气人功力原来压根就没发挥到十分之一!他要是三不五时地就拉着秦秣来玩惊险和心跳,秦秣一定会被他气得早晚变成喷火筒!
    方澈压根就没注意到秦秣的怒气,他忽然凑上前来轻轻抱了秦秣一下,然后又快速将她放开,接着他就利落地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柿子。
    秦秣叹了口气,将方澈一切莫名其妙的行为都归类于“此人逻辑不正常”。不过天色已晚,暂时确实没时间跟这死小孩计较,秦秣干脆也弯腰挪步,跟着方澈一块儿捡起柿子来。
    这些野柿子大多黄中透青,个头下圆上尖,不出三寸长,一颗颗全都硬邦邦的。光看这卖相,秦秣就疑惑:“方澈,你费那么大功夫摘的这东西,能吃吗?”
    方澈摘柿子都是连着树枝一块儿摘的,一枝之上往往连着好几个柿子,他就倒提着树枝尾端,放到秦秣眼前微微晃过,鄙夷道:“果然是白痴,柿子当然不能就这么吃,这么硬邦邦的,你咬得动?”他说着话,又将秦秣手中的几挂树枝接过,和自己手上的放一块儿提着。
    这个小动作令秦秣稍感安慰,觉得这孩子也有细心的时候,确实可以再教育。片刻思索过后,秦秣稍稍平复怒火,她拍了拍方澈的肩膀,叹道:“如果你可以改掉动不动就骂人白痴的坏毛病,其实也可以算个好人。”
    “白痴!”方澈眼睛微眯,整张脸又冷了几分,“我是不是好人关你什么事?过来!”他又一把拉住秦秣的手腕,用极度鄙夷的语气道:“天黑了你不知道吗?好好跟着我,小心脚下,你这么笨,果然是白痴!”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去,月光却并没有大亮。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初二,日落之后,西方的天际也只挂着一弯色泽温淡的新月,看那月弯细细直往西斜的样子,显然是过不多久也要落下的。
    两人走在山道上,一眼望去,只有三中校区的那一片灯火最为明亮,而再远处的邵城城区,则是霓虹阑珊,隐约难辨。
    稀疏的星光也在天幕上闪亮了起来,看这星相,明日倒又会是个艳阳天。
    夜色幽寂,秦秣两辈子头一次在晚上走山路,刚开始是不适,过得一会儿后,倒走出几分兴致来了。虽然她前世娇贵,今世平凡,但这些都不能掩盖她骨子里的潇洒狂诞。所谓放纵,有些人放纵得落魄,有些人放纵得下流,但有些人,比如秦秣,她却能放纵得闲适,放纵得洒脱。
    “我们肯定迟到了。”秦秣的语调不温不火,已经不见了怒气。
    “今天晚上逃课。”方澈抓着秦秣手腕的五指蓦然紧紧一收,“白痴,别告诉我你不敢。”
    秦秣眯着眼睛侧往过去:“笨蛋,你手抓那么紧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这是血肉之躯,会疼的吗?”
    方澈手劲一松,他脑袋偏向另一边,轻咳道:“这个柿子,要先脱涩才能吃。晚点我把柿子拿回去,用石灰水泡一段时间,柿子就会脱涩,还会变熟变软。”
    光线虽然暗得使人分辨不清颜色,但不知怎么,秦秣就是觉得方澈刚才脸红了一下。
    这个喜欢板脸装冰块的别扭孩子会脸红?
    秦秣微感狐疑,正觉好笑,方澈忽然低喝一声:“小心!”
    “怎么?”秦秣顿下脚步,睁大眼睛四下看去,可惜除了脚下隐约的土山路,其它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见暗影轮廓。
    山风微送,稍带凉意,很是叫人和爽舒适。山间虫鸣不断,又使人感觉到一片勃勃生机,倒叫秦秣越发舒心起来。
    她现在是想要改邪归正,端正态度去努力读书,不过这不等于她从此就成了迂腐的书呆子。反正这晚自习不逃也逃了,秦秣再去怪罪方澈拉她下水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这夜色山风,权当是夜访柿子树,风雅一把了。
    “有蛇!”方澈低沉着声音再度一喝,惊得秦秣下意识便错步后退。
    于是方澈趁势更退几步,一双手臂从秦秣身后环过,又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秦秣皱着眉,疑惑道:“蛇在哪里?怪了,方澈,你这是什么动作?蛇来了你这不是影响逃跑吗?”片刻后,她恍然,怒了:“根本就没蛇!方澈,你故意这样说,要看我笑话是吧!你这个混蛋,你要真敢以为我是白痴,我就……”
    可怜的秦二姑娘愣了好一下,悲哀地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足够对方澈形成杀伤的强力武器——她又听到身后方澈的低笑,顿时头脑一热,反手抓起这死小孩的手臂,张开牙口就是狠命一咬!
    方澈当即痛得闷哼,环着秦秣的双臂也瞬间回撤。
    秦秣得意洋洋,终于觉得扳回一城,呲牙笑道:“小朋友,做人要厚道,你明白了吧?”
    朦胧的星光下,方澈表情难辨,只是他的声音里硬是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我万分明白,非常明白,极度明白!小姑娘,你记着,我很记仇的!”
    秦秣根本不把这点威胁当回事,她觉得这山风好,夜色好,星光好,真是什么都好。于是秦二姑娘骨子里那点文人习性再度发作,她一挥手臂,欢乐之极地放声长吟:
    “跨墙邀月草衣深。
    晚霞沉,笑谁嗔?
    柿子高高,馋断好舌人。
    猴儿折枝忙解意,山不语,夜阑真。”
    作了半阕《江城子》,秦秣又乐得哈哈大笑。她这半阕词,可是把方澈好好挖苦了一通,让她再出一口恶气。
    “方澈,你要是对不上下半阙,你可就输啦!”
    秦秣回眸,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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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更晚了,不好意思的说~第二更会在晚12点左右发。
    那啥,秦秣作词张口就来,小墨做这一段,却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折腾死无数脑细胞,为嘛,我就没有那样的才思呢~~作者的杯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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