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从学生宿舍出来,看看时间快1点了,匆匆回家提行李。早上出门前都整理好了的,现在只需要拿到楼下叫辆车就行了。
    还在回家的路上走着,手机又响了,一看联系人,林妙忙接起来:“夏经理,是我。”
    “你出来了没有?”夏以南的语气有点急迫。
    “出来了,正要回家搬行李呢,怎么啦?”
    “出来了就好”,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你家住哪里的?我去帮你搬。”
    “不用,不用,我叫个的就行了,很方便的。”上司啊,又不是朋友,更不是男友,哪敢随意支使。
    “告诉我地址。”
    “真的不用,叫个的士很……”
    “地址!”
    简短的两个字,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林妙只得老实招供。
    等等,前面那张笑脸怎么看起来像某位故人,而且还是让她头皮发麻的那个?
    一条直直的林荫路,躲也没处躲,而且对方还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说完,林妙闭紧嘴巴低头赶路,对方却一如既往地不识趣,停在她面前说:“我到你们学校来过好多次,总碰不到你,今天总算老天开眼了。”
    她只好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留在本市的大学同学里,只有熊猫到她家和宿舍玩过,林妙一再叮嘱她别告诉蔡勋。想不到校园这么大,都能被他随随便便撞到,只能叹一声冤家路窄。
    佛氏说,缘有很多种,有善缘,也有孽缘。他们之间其实还够不上孽缘的等级,只是真的很烦,很影响情绪。
    蔡勋对林妙的冷淡早就习以为常,如果她含情脉脉笑脸相迎,才会把他吓到。故而他照样笑眯眯地说:“是这样的,我一个女同学想考你导师的博士,想请你帮忙引荐引荐。”
    自从林妙通过复试后,已经有好几个人让她“引荐”了,她不是不肯帮忙,只是她跟导师真的不熟,只能这样告诉他们:“没必要的,我考试前也只去过一次,他只是鼓励了一番,其余的啥都没说,范围都没划。我导师人很好,也没染上那些不良习气,你同学只管好好复习就行了。”
    蔡勋一副“你好单蠢”的语气:“不是吧?大学里的黑幕我不知道听了多少,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林妙禁不住怒火上扬,以往不愉快的记忆全部涌向脑海。从前跟这人做普通朋友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这个特点才疏远他的。整天愤世嫉俗,好像全天下没一个好人,哪里都有黑幕,富人的钱全是昧着良心污来的。他穷是因为他纯洁善良,要是他也肯昧良心,早就成百万富翁了。
    最可气的是,这人还多次在外面散播谣言,最后传到前男友耳朵里,还曾跑来质问她是否脚踏两只船。
    和前男友分手后,林妙索性连行李都搬回家里,一方面是为了躲前男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他。她一直忍着没去找他理论,是因为熊猫的一番话:“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吗?他倒巴不得你去找他呢,这样又多了一次见你的机会,而且吵吵闹闹,在旁人看来,说不定还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床头打床尾和’的那种。”
    最后一句话把林妙雷到了九霄云外,鸡皮疙瘩恨不得用簸箕装。咬咬牙,她告诉自己:沉默是最好的蔑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再闹腾,她只管不搭理,时间长了,人家连听八卦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场情感闹剧没有女猪脚,全是男猪在那儿自说自话,除了换来一句“神经病”,还能有什么收获?
    还以为他终于死心了,谁知道冷不丁又冒了出来。林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声:“我还有事,跟人约了时间”,就想拔腿走人。
    但她忘了蔡勋的缠人功力,当初她还有男友的时候都没能挡住他的“热情”,何况现在?
    一路追着不放,林妙在校门口几十米外停下,叹了一口气问:“你到底要怎样?两年多没见了,你这样突然跑出来是什么意思?”
    蔡勋喜得抓耳挠腮,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早点来看你呀,偏偏我那个破学校把我派到下面的分校去了,害我在那穷山沟里坐牢一样过了两年。两年的收入全部拿出来献给学校领导,这学期才把我给捞了上来。我回来就到处找你,还到你们院里去打听过你的住址,可你们那个教学秘书好凶哦,什么都问不出来。”
    院里的教学秘书是个三十七的未婚女人,一个男人向她打听另一个女人的地址,她会告诉才怪。平时林妙也和其他学生一样讨厌她的阴阳怪气,不过今天倒庆幸教学秘书是她,而不是另一个热心阿姨。
    “林妙,行李拿下来没有?我快到了。”电话里,夏以南如是说。
    林妙忙说:“我知道了,马上就上去拖行李。”从学校坐公交车到公司要一个小时,他自己开车,一路通畅的话也要半个小时。要不是遇到蔡勋,她早到家了。
    于是她说:“我真的约了人帮我搬家,现在人家已经到了我家楼下,我必须马上走,不能再奉陪了。”再不果断点,今日一天都别想脱身。
    “我可以帮你搬啊。”
    林妙几步跑到马路上,正好一辆出租开过来,她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师傅说:“快走,别让那个男的上车。”
    出租车司机赶紧踩油门,走了一段距离才问:“刚那个是什么人啊?”
    林妙正在低头编辑短信:“一个想追我的家伙,但我不喜欢他,几年前就跟他说清了的。”
    司机竟然说:“那还挺痴情的嘛,这年头人都浮躁,肯花几年时间追一个人的很少了,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这人长得也不差。”
    林妙有点哭笑不得,怎么男人都这种观点,认为男人死缠乱打就是“痴情”,女人就该被感动。她问司机:“要是有一个你完全不喜欢的女人老是缠着你,你会给她机会吗?”
    司机想了想说:“如果这女人有钱有势,我会;要是又丑又穷又作怪,那自然一脚踢到太平洋去了。”
    “你倒是很坦白。”林妙笑了起来:“我对他不是很了解,据说是农村人,无钱无势。”
    “你自己是本市的吗?”司机问。
    “嗯。”
    “那就别理了,这小子估计动机也不纯,他追上你,买房的钱都省了,可以赖在你父母家白吃白喝,将来生了小孩也有免费的保姆,这买卖稳赚不赔啊。”
    林妙倒不觉得蔡勋是冲着这来的,她也从没想过这些,只是单纯不喜欢而已。
    林妙给蔡勋的短信是:“请不要再打扰我了,我是真的不喜欢你,男人要活得有尊严。”发出去的时候她还犹豫再三,怕太直接了,她也不想伤人。
    蔡勋很快回复:“追自己喜欢的女人要什么尊严!要尊严就别追女人,一辈子打光棍,抱着尊严过一辈子好了。”
    林妙无言以对,有些人的思维总是异于常人,你所认为的一切基本原则和规范,对他而言都是不存在的,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事方式。
    不能说他全是错的。至少,和他一起被下派到偏远分校的六个人中,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回省城了。
    林妙甚至觉得,这个蔡勋将来说不定有些出息,北岛有两句著名的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蔡勋这样的人,只要有土壤,会把卑鄙无耻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不关她的事。
    她和夏以南再次确定了一下停车位置,就把手机设置成静音,蔡勋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来,她再也懒得看。
    可是,等她赶到家门口时,却并没有看到夏以南的车。
    打夏以南的电话也没人接。
    林妙慌了:几分钟前才通过电话呀,怎么人和车突然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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