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奚瞥见他的笑,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输人一筹,拿了伤药和纱布扔进秦迹怀里,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来。”
    他这个反应,秦迹便晓得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的,他更想笑,却必须得忍着,上完药,一只手缠纱布并不容易,他草草了事,用牙齿打了个结。
    闻奚收拾好东西转头就看见他胳膊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纱布,他险些又要发火,“你故意的是不是?”
    秦迹满脸茫然,眼睛睁大,无辜的很。
    闻奚沉着脸,到底还是走过去,把秦迹胳膊上的纱布拆下来重新包扎了一遍。
    面前的光都被遮去,秦迹抬眼就是闻奚光洁的额头和因为专注而低垂的睫毛,他的视线继续向下,停在白皙的脖颈上,他激烈地亲吻啃咬过这个地方,熟悉到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这里的温度和柔软。
    口干舌燥,他错开视线,看见闻奚手指灵活地给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你好像很熟练。”
    拿起手术刀时会下意识地在指尖转两圈,像是肌肉记忆。
    闻奚眼珠转动,“听过手术刀杀手吗?只用一把手术刀就能将一个人骨肉分离,告诉你也没关系,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杀过十个,害怕吗?”
    他的话说完,秦迹眼角的弧度都没变,闻奚没意思地撇嘴,兴致缺缺地吹了一口气,“傻子。”
    他转了一圈倒在床上,双臂大张,轻轻阖上双眼。
    秦迹俯身脱掉他的拖鞋,“变异植物的事要瞒多久?”
    “瞒不住就不瞒了。”闻奚没睁眼,像是困极了,说话断断续续,“明天发消息给其他基地……受苦受累又担惊受怕的活不能光咱们干……”
    他彻底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
    胳膊上的疼痛趋于平缓,秦迹小心地给闻奚盖上被子,然后关掉房间灯。
    夜晚很长,未来的日子还有更多,他有足够的时间探究闻奚的秘密。
    小雪,天气阴沉,曲砚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被室内的热气一烘便瞬间融化。
    不大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童趣,墙角立着矮书架,塞了满满的童话书,他在浅蓝色的毛毯前止步,摘掉脖子上的厚围巾,“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
    毛毯上趴着的几个萝卜头眨眼看向曲砚,满眼好奇。
    宋成风推了推黑框眼镜,理直气壮道:“不这么说你会出来么。”
    他的话刚落,一个留着瓜皮头的小胖墩从萝卜群里拔出来,噔噔噔地跑到宋成风面前,脸颊红扑扑地举起手中的童话书,“美人鱼!”
    童话书翻到小美人鱼的故事,插画上的小美人鱼正在化作泡沫,小胖墩显然不太高兴,嘴巴一扁模样委屈,“宋!美人鱼!消失了!”
    “是假的,美人鱼回到海里了。”宋成风敷衍着,一只手摁着小胖墩的脑袋将他强行转了个圈,指着曲砚介绍说:“这个叔叔叫曲砚,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他特别喜欢你。”
    他着重强调了特别喜欢这四个字,曲砚黑了脸警告:“宋成风……”
    话还没说完就被抱住腿,小胖墩笑起来露出米粒似的牙,“曲!我也喜欢!”
    还不到四岁的小孩子心思最简单,谁喜欢他他就喜欢谁。
    小孩浑身都是软的,曲砚的手往后缩,评价说:“比以前顺眼不少。”
    “知道你在夸我养的好了。”宋成风起身,从书架最上面一层拿下一本故事书,“试试?正好我要出去一趟。”
    曲砚不接,宋成风直接扔进他怀里,“曲总不会连给小孩读故事书都不会吧?”
    曲砚啧了声,“这两年你就做了这个?”
    “这个怎么了,曲总看不起托管班啊。”宋成风摊了摊手,“我给你放宽要求还不行,我读的时候都会切换声线的。”
    曲砚扯了扯嘴角,“宋律师真厉害。”
    “不敢当不敢当。”
    “太阳暖烘烘的,鸭妈妈在草堆里,等她的孩子出世……”
    听了故事,再吵闹的孩子也会安静下来。
    小胖墩下巴垫着曲砚的膝盖,十分捧场地夸奖:“曲曲棒!”
    曲砚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充耳不闻地继续读:“除了鸭妈妈,谁都欺负他,哥哥姐姐咬他,公鸡啄他……”
    “坏人!”小胖墩握紧小拳头。
    “坏人!”其他小萝卜头也跟着附和。
    有一个萝卜头反驳说:“是坏动物!”
    好像是这样,小胖墩挠了挠头,“坏动物!”
    曲砚被吵得想堵耳朵,小胖墩突然抬起肉乎乎的胳膊,指着前方的窗户,声音加大:“坏人!”
    曲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积了霜的窗户上映出一张咧着嘴的脸,露出两个虎牙,他弯着腰,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猫头鹰,黄澄澄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辙地盯着屋里的人。
    是成然。
    曲砚还没来得及惊讶,外面的成然就消失了,然后没多久,房门打开,成然张开双臂扑进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裹着风雪,寒气迎面而来,曲砚向后退了退,“你怎么进来的?”
    成然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浑然不在意似的,语气半是撒娇半是抱怨:“我和头儿一起来的,哥你不知道,这儿的入城审核竟然比越山还严格,我都快要冻死了。”
    他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不大,获取旁人的好感颇为容易,今天是个例外,一群小萝卜头都离他远远的。
    成然满心满眼都放在曲砚身上,蹲下来和他说话:“头儿来谈事情,我当然是来找哥你的,那个双城的燕灼忒不是东西,我的雀儿都被他吓病了。”
    曲砚想起那只被燕灼丢出去的麻雀,飞走前确实是可怜巴巴的。
    成然嘟囔完,两只手撑着下巴仰头,“哥,这次头儿都来了,你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眼里是小心翼翼的希冀,曲砚垂眸错开,转瞬间又掉进另一双眼睛中。
    燕灼站在玻璃门外,隔着纷纷扬扬的雪,他对上曲砚的目光,便开门走了进来。
    黑色的呢子大衣上积了一层雪,无声昭示他在外面站了很久,应该将成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曲砚想解释,率先出声的却是燕灼,他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语气压着暗芒,“怎么,你的鸟没向你转述我的话?”
    垂到膝盖上方的大衣显得他身形更加修长,宽肩窄腰,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说出的话却硬生生破坏了这副漂亮的画,“还是说你偏要找死,掐死一只鸟还是杀了你,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虎牙磨了磨嘴唇,成然被他激怒,压着怒气偏头看曲砚,“哥,我只是关心你,你突然被这个不相干的家伙绑走,我担心你难道不正常吗?”
    “阿砚。”燕灼也看过来,用有些黯淡的眸子淡淡提醒他,“你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你会和他一起回去吗?”
    来自两个方向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屋里的一堆小萝卜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丝毫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曲砚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走。”
    “为什么?”成然咻的一下站起身,表情失控。
    得到的应该是希望的答案,燕灼却并没有多高兴,“骗子。”
    他站在门口,和曲砚之间隔着这个房间里最远的距离,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又骗我,阿砚之前不是说想要离开吗?”
    成然眼睛一亮,“哥,你和我回去吧。”
    曲砚没看他,微微仰起头,“成然,你先回去。”
    成然不可置信,“哥?”
    “出去。”曲砚的语气不容反驳。
    仿佛是场胜负早就注定的战争,成然甚至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他颓丧地退场。
    燕灼分毫都未曾移动,低声追问:“阿砚确定吗?这次不走,我不会再让你见他的。”
    他显然误会了什么,对成然的存在耿耿于怀。
    “这是两码事,燕灼。”曲砚说,“我想要回去,是因为越山隐患未除,我有回去的责任,成然绝不会是原因,而且……”
    他停顿两秒,眉尾轻扬,“你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偏爱你。”
    心脏鼓动,血液重新恢复流淌。
    燕灼几近静止,闲不住的小胖墩凑到他面前,自以为声音很小地说:“燕燕,我喜欢曲曲。”
    燕灼很轻地点了下头,“嗯,我也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哪个宝子投的巨额海星,万分感谢!!!(关于副cp的剧情,不想看的宝子可以在评论区说一下,我下次在章节名里标注~)
    第52章 你知道这双手最应该做什么吗
    “曲曲,明天还来不来?”小胖墩两只手扒着门,满脸不舍,其他小萝卜头很一致地跟着点头。
    曲砚面不改色地撒谎:“等雪停了我就来。”
    小胖墩高兴了,傻呵呵地挥挥手,“拜拜曲曲,拜拜燕燕。”
    雪还没停,曲砚伸出手,掌心很快就落了一片形状很规则的雪花,他转头看向燕灼,“看样子小胖墩挺喜欢你的。”
    燕灼给他理了理围巾,确保不会有风吹进来,声音因为俯身的姿势有些低哑,“嗯,他自来熟。”
    曲砚笑出声,“也是,毕竟是宋成风养的孩子。”
    燕灼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皮肉均匀,曲砚亲眼见过燕灼用这双手撕碎丧尸,可此时此刻,这双手又是温柔的,从柔软的黑色围巾上拂过,像是缱绻的亲吻。
    他抓住燕灼的一根手指,“你还记得杨昙吗?”
    燕灼略微思索,“异能是飞行?”
    曲砚颔首,“两年前她为了保护我异能失控,带我出去后就陷入了昏迷。”
    他们停在一处宽大的屋檐下,燕灼身后雪花飞舞,像无数颗流星砸落在他肩膀,他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只有绷紧的脸部线条显出几分抗拒。
    攥着燕灼的手紧了紧,曲砚继续说:“越山的老大吴浪,你刚见过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来g市的路上碰到过他,他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健身教练,而是一个雇佣兵。”
    “他的一个手下是治愈系异能,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治愈杨昙,但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这是我留在越山的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燕灼的睫毛微垂,“阿砚确定要和我说这些吗?”
    曲砚映着雪色的眼睛很澄澈,“事情总要解释清楚。”
    他不希望燕灼再像今天一样妄自菲薄。
    屋檐上的积雪扑簌簌地落下来,燕灼动了动有些发僵的下颌,“阿砚,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想知道原因吗?”
    曲砚微微一愣,看见有雪花掉在燕灼的鼻梁上,很快融化成一条水流,他用指腹轻轻擦掉,应道:“因为燕行章。”
    燕灼的表情没有任何意外,“嗯,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
    “七岁之前我被和狗养在一起,七岁之后才姑且算是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每天仍旧要吃很多药,隔三天注射一管药剂,闻奚和我一样,虽然表面上是他的实验助手,其实也不过是他进行人体实验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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