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

    索尔哈罕突然笑了起来,魏池不解:“你突然之间笑什么?”

    “没什么,”索尔哈罕往亭子外面走:“只是觉得你做军官的事情,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但是看到现在的你,就像是重来就不该和你认识一样。”

    魏池突然觉得应该是这样——自出生,她是外族的皇家女,自己是寒门的小孤女,到后来,阴差阳错的,自己居然到了京城,再到后来,变本加厉的阴差阳错,居然作为文官被派上战场,最后居然阴差阳错得一塌糊涂,糊涂到遇上了她。

    “真是不容易……”不但遇上了,还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你不是做了祭酒么?怎么跑到这边来了?”索尔哈罕缓和了神态。

    “你在那边才启程,我就知道了,你到了京城后,我就每天往这里来一次……啧,都偷偷窝在这里三天了,可惜都没遇到你。我正在想,你是不是玩忽职守……”

    “别乱说!这里吵得这么厉害,我自然是来一趟就尽快走了,难道还在这里等着挨唾沫星子么?……你看着我干什么?”索尔哈罕问。

    “你瘦了。”

    “唔……”索尔哈罕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认真的看了看魏池:“你!胖了?!”

    “我不可以胖一下么?”魏池:“升了官,买了房,每天酒肉不断,就像……”

    仅是一墙之隔,另一院中又响起一声怒喝,打断了魏池的话。

    “……就像催年猪似地。”魏池愣一下,接着说。

    索尔哈罕面向花墙停住脚步,一阵风刮过来,纷乱的垂柳在墙上溅起了一片光影,隔壁的人已经是吵得一塌糊涂。索尔哈罕感到身边微微一动,魏池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恨我么?”索尔哈罕触摸着魏池冰凉的手指。

    魏池听到这句话,想到了那个翠绿的翡翠手镯,它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恨。”

    索尔哈罕垂下了头:“其实封义的时候,我就在城外。”

    魏池有些意外。

    “看到那样的场景,我一时间也有些动摇……”

    “别这样想,我有什么资格恨你?”魏池握紧了索尔哈罕的手。

    隔壁的双方正在恶语相向,几百年前的陈谷子老账也拿来清算,某年你打过我,某年我又打过你,那年又是谁欠了谁。两方都是博学之士,纷纷引经据典,毫寸不让。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魏池想起这么些天的忐忑,听到这个人要来时,那份忧喜参半的心境。倒退三五年,自己简单的以为,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但人生并非戏文,苦辣酸甜总是搅做一团,让人难以言明。杜莨的事压在心头,成了一场梦寐,让自己的决定变得狠毒。大战过后,本以为梦可以醒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更糊涂。也许不是糊涂,是无奈。细细想来方知道,为何老师总说自己见识幼稚,又为何总有人说‘身不由己’四个字。

    鸿胪寺中的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实话,都是不能回避的话,听着刺耳,真是刺耳。魏池想着也感到害怕,所以来鸿胪寺不过是想偷偷看看那个人,看她是不是真的来了,是不是好好地,至于还会不会说的上话?这还没做过确切的想法。

    对于索尔哈罕,现在她明确的事情只剩一件——这是一个理解自己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怎样的处境,她从未想过以任何理由,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世。单就这一点,魏池明白这是不浅的情谊,也是她所一直认识的索尔哈罕的为人。淋漓的鲜血之后,魏池有时候也在想,两人的关系已经剥离得一干二净,是不是仅有这一点是维系二人的羁绊?

    来了三天,终于遇上她,但是仍旧只敢远远的看着,是因为想不透,想不明。等她不经意的回头,然后冒失的叫起自己的名字,魏池突然有些感动,那些盖在两人心上的乌云似乎并没有遮天蔽日,至少还留下了那么温暖的一孔供人透气。

    “于公的事情,自有人去评说,于私的事情,只是我欠你的。”魏池垂下了头:“很庆幸因为那次机缘巧合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不然我这一生,该有多孤独啊。”

    索尔哈罕突然觉得心头一暖:“你当年对我说,来漠南,不求打什么胜仗,只求回去的时候升到该升的级别,现在高升了,还想着孤独做什么?”

    “诶!说句好听点的话不行啊!?”魏池假怒:“这是两回事么!”

    魏池深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无云的天空:“其实有时候我也挺孤独的,朋友是一回事,闺蜜是一回事。”

    “别往自己身上贴金,谁是你闺蜜!”

    魏池听到索尔哈罕把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但是手却捏的更紧,好像怕自己会跑了一样。

    “幸好,我没升到鸿胪寺来,”魏池嘿嘿的笑了起来:“总之,这场架不是要我和你们吵。我只管尽到闺蜜该尽的地主之谊,别的事情不归我管……不过么,要是鸿胪寺的人惹毛你了,允许您迁怒小的一两次……绝无怨言。”

    “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抵赖!”

    魏池认命的点点头:“这会儿还早,殿下您是要接着听墙根,还是跟小的出去逛逛?”

    “不行,不行,门外有专人跟着的。”索尔哈罕赶紧摆手。

    “我知道有专人跟着,大家都知道你我是旧友,光明正大的就行了,有人跟着正好,什么花销都是宫中内供,咱们遇上什么贵就买什么!”

    索尔哈罕扑哧一声笑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不怕人参你了?”

    魏池狞笑了一下:“……以前的话有,现在估计没有了。”

    本朝以文治武,不过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还是皇亲国戚,谁都逃不过被参。普天之下只有一种身份的人能逃得过,那就是文官出身的武官,这种人身份特殊,往往和国家的枢密事件有关,胡乱的参往往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划算。更何况这种人往往与六部、皇室都吃得开,能不惹的,最好别惹。魏池出身寒门,却刚好符合了这种标准,更何况来者是索尔哈罕,这是本年第一件大事的主角,乱说可要坏大事的,没人敢置喙。

    索尔哈罕还在犹豫,魏池推着她往外走:“殿下信我一次,信我一次!”

    大门口果然有许多人候着,为首的宦官惊讶的看着魏大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魏大人笑道:“公公,我和公主是旧识了,仅是要尽地主之谊,还望之后如实向内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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