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们院子里还养了个二师兄呢,所以我就排在第三了。”

    围在棚外的众人听了这话,憋不住都笑了起来,只是那个叫田七的还是拉着一张脸杵在一旁。

    “大人是在京里做官的吧?”有个半大小子见魏池说话和气,长相也和善,于是大着胆子打听起来。

    魏池点点头:“我们要去珠连山,走岔路了,现在要怎么走?”

    “往南,走三十里,有个大茶庄,再往西走个几里地就到珠连山了,大人可是要去前山?这样过去正好就是前山。”小孩子热心的指着路:“喏,大人,就顺着这条道……”

    正说着,这条并不宽敞的田间小道尽头响起了喜庆的曲子,一只迎新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往这边走来。索尔哈罕见刚才那位对魏池语出不善的田七突然间铁青了脸,连拳头都攒得紧紧的。

    田五赶紧过来问:“大人,小民的村上今天有喜事,您的……”

    “去把马牵开吧。”

    田五让两个人去牵马,自己和那小孩子留下来陪着田七。田五强拉这田七坐在土疙瘩上:“你这脾气……呀。”

    南边的婚礼和北边的不一样,南边的农户都喜欢弄轿子,北边喜欢弄花车,且南边是新郎官到娘家去接人,北边因为大家都离得远,新娘子要先坐车,新郎在半路上接,这样勉强才能在第二天到婆家。

    这辆花车上结着大红的绸花,一旁各绑着一个铜水壶,水壶上是牡丹同心喜的花,非常喜庆。花车上的新娘子穿着大红的夹衫,还围了绣花的荷叶衬领儿,盖着盖头斜坐在车上。两头驴拉着嫁妆跟在后头,还有几个娘家的额姐妹哭哭啼啼的拉着新娘的手。

    “秀娥!!”田七突然挣脱了田五的手,对这送亲的队伍大喊。

    送亲的一方像是遇到了什么禁忌,一时之间竟忘了吹唢呐,几十个人都陷进了尴尬里。

    这个年轻的农民彻底融入了自己的愤怒里,抬头就走下了旱田,一路将菜秧踩得七倒八歪。

    连魏池都被那古铜色的脸上迸发出的怒气狠狠的吓了一跳。

    “田七!田七!”

    不单是田五,就连那两个牵马的也跑过来狠狠的拽着他:“别闹!别闹了!”

    “田七……”红盖头被新娘子的手拉了下来。

    这女孩子长得很乖巧,不过眉目之间自有一股英气。

    “你!你!你口口声声说瞧不起那些为了做田主嫁给外村的人!可你不也嫁了么?”

    “我嫁到枣庄不是因为他们有田,也不是因为我们没田,是因为我喜欢那个姓梁的,那姓梁的也喜欢我。”名叫秀娥的姑娘一点都不恼怒,只是笑嘻嘻的看着田七:“你知道么?”说着拿了手帕包着一包蜜枣抛了过来:“你要好好过日子!”

    迎亲的队伍走远了,田七哭了起来。田五把他拉回棚外,对魏池抱歉的笑笑:“大人见笑了,大人恕罪……”

    田七似乎今儿就要和魏池过不去,突然跳起来指着魏池:“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早儿的时候让我们迁来说是要给田,给了田又圈回去!若不是我没有田,我今儿就犯不着这样!”

    索尔哈罕呵呵的笑起来:“别人姑娘都说了,不是因为你没田,是因为别人不喜欢你呢!”

    “你胡说!”田七暴跳。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田五赶紧捂住了田七的嘴。

    “无妨……无妨……”魏池拉索尔哈罕坐下:“你又是乱跑,又是乱要水喝,现在还乱说话。”

    “哼!”索尔哈罕不搭理她:“你既然是个当官的,就给别人块娶媳妇的地咯。”

    魏池苦笑:“好姐姐,这是燕王的地……”

    不过是个动情的年轻人,看得出来也不坏,魏池也不再把他刚才的造次放在心上,只是拿过了秀娥跑过来得那捧蜜枣放到他手上:“我虽是个当官的,但是也有不遂意的时候,那姑娘说的对……只能是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拉着索尔哈罕往大路上走,路上还有些红色的碎纸,被风一吹便越飘越远。

    “好可怜的小男人。”索尔哈罕偷偷地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这个好事者最喜欢管闲事,今儿怎么不劝劝?”

    魏池跨上了鞍:“这还真问住我了,我还真不知要怎么解呢?我们快走吧,虽然也不远,但也别让他们担心。”

    嘚嘚嘚儿的往前跑了几步,索尔哈罕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小棚儿只留了个尖儿,也不知道那个伤心的小伙子是不是还僦在地上哭哭啼啼。

    “怎么,还真的心发不忍啦?”魏池见她不走,只好拉马回来。

    “嗯……”索尔哈罕摇摇头:“你说那女孩子是不是真因为他没有田就不愿意嫁给他?他怎么就会没有田呢?看起来是个好人呢。”

    “听口音是西川的人,洪武年间,太祖是拉了一帮西川人到京郊,当时这些地也确是给他们的。可后来皇子们长大了总要封地吧?太祖不想效仿前朝把王爷们都远封,于是捡着就近的地方给的。像这块地就是燕王的,其实每年的租子也不多,徭役也还好,只是王地毕竟是燕王的,不是他们的罢了。你也瞧见了,那几个都长得肥头大耳的,吃得穿得并不差,比他们西川好多了。不过农民啊……总想这有自己的地,所以他们娶媳妇可能是要难点。我倒觉得那女孩子挺有出息的,不像是俗气的人。”

    “那你俗气么?”

    “我?”

    “要是我没有田,你要不要嫁给我啊?”

    “胡说!”魏池偷偷在索尔哈罕的马肚子上抽了一鞭子,那马儿嗖的往前一窜,险些把索尔哈罕摔下来。

    “哎呀!你这个臭丫头!”索尔哈罕狠狠拧了拧魏池扶她的手。

    “你说的好听,你刚才不也没有去劝劝之类的么?”

    “这种事情啊,只有他自己想明白的,旁人劝哪会奏效?”

    出京后若是一直向西走,就能直达连珠山,路途平坦,且景色优美。索尔哈罕一路跑岔了到不至于多绕许多路,可这一路上除了田就啥都没有。连珠山经营的是牡丹生意,这会儿正是鼎盛的时候,魏池所想的就是要带她去游玩一番,这样可好,一路上只能看大白菜,小白菜,卷心菜。

    索尔哈罕倒是非常的好奇:“那是什么啊?”

    “那是韭菜,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主称相见难,一举累十觞。说的就是这个。”

    “原来这个就是韭菜啊?开花么?”

    “开呀,开出来比牡丹还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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