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出口。但是,陆源,你别忘了我对你也有恩情,你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敢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么?”他坚持拽着男人的衣襟,不肯撒手:“我只求你给我个藏身之地,不过分吧?这几年我对你怎样,你心里也算有数……”

    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眯起,显出几分醉意。

    “我不会烦扰你……随便什么地方都好……”

    真的。他只是希望能一直看得见眼前的人。

    “呵。”陆源冷冷地扬起唇角。

    只是一声浅笑,就让他从胸口深处开始揪紧。

    这个人是知道的,什么样的方式最能令他难堪,他的随便一句话都能切开他的血肉,让他痛彻心扉,无地自容。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养条狗怕是都比你有用。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你逼迫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有今天?”“柳生,你有些自知之明好么。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这辈子活得太顺利,老天总会给你应有的惩罚。”

    “这三年我借你上位,对你言听计从,不要以为是我心甘情愿要和男人上床……光看到你的下-体,我都忍不住恶心……还要把自己放进去?哈,简直是透顶的折磨。”

    “好在曾经的你,长得还算漂亮……”

    “而现在,你凭什么?”

    陆源精致的薄唇微微笑着,恶毒的话语却把他的面容衬得绝情至极。

    “这是我最后一次客气地对你说话。”

    “柳生,滚出我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地出了那所宾馆。

    傍晚时分,落霞瑰丽。他经过一所商场,巨大的镜面映出他现在模样。

    竟让他幡然醒悟,方才陆源的那一番话。

    原来他最引以为豪的外表不知何时荡然无存。

    ……他的样子,已落魄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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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ir on the g string,g弦上的咏叹调。

    他的感觉现在变得很不敏锐了,常常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对音乐也是一样。

    但这首歌的旋律,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记得陆源曾经说过:“你只有在演奏这首歌时,整个人才是活着的。”

    而柳生却知道,是因为陆源喜欢听,他才会愿意赋予这曲调生命。

    他本身的激情和生命就趋近于凋零状态,如果再分去给音乐,恐怕不久便会消耗殆尽。

    音乐于他而言,一直是种事业,或说手段。

    他真心爱的却是别的事物。他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一个人。

    所以哪怕拉琴的技巧再娴熟,他也吝于给它色彩。

    他拉出来的曲子总是冰冷的、沉寂的。名声最显赫的那阵子,有人叫他“冰蓝色的琴师”。

    他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刻。

    比现在的称呼好上太多。

    “喂”、“那个人”又或者“那个打杂的”……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他。

    他没有正式的名字,也无人关心他的名字。

    只要地扫得干净,画完美无瑕,也许人们连他的样子也不记得。

    他只是画廊里总是弓着背的一个打工人。也许面容还算清秀,只是过度的疲倦和担忧,让他整个人都蒙在灰色的光线里。

    弯□给油画裱框时,他偶尔会听到有人叫“柳生”这个名字。

    回过头去,却只有光线下飞舞的尘埃。

    是啊,谁会在此处唤起“柳生”呢?想想都觉得可笑。

    明明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被嫌弃的人。

    被亲生父母嫌弃,被养父母嫌弃,被陆源嫌弃,被社会嫌弃……

    从不被任何人需要。

    有时也会隐隐生出难以启齿的期待。

    比如那个叫他名字的人,可不可能会是陆源。

    可不可能会是……伤他到鲜血淋漓也没办法去憎恨的陆源。

    这样不对,他比谁都知道。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柳生”,怎么还能奢求别人记得?

    他只是没办法控制。

    这种无上可悲的期待,早已在很久以前,便缠入了骨血深处。

    “柳生。”

    那个声音又在耳畔回响,他已很习惯地不再回头。

    毫无盼头的日子简直与死了无异。

    倒不是没想过死亡。却总找不到一个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去死。

    就这么没有勇气地矛盾着,充满矛盾地苟活着。

    也许灵魂很早就死了,等他发现,已然太迟。

    便也习惯于这么挣扎着活下去。

    其实想想看,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具懦弱的肉体,摧毁不摧毁,意义实在不大。

    “……本台日前……名画家陆源……”

    玻璃柜台上的黑色收音机信号不太好,午休时用来打发时间却也够了。

    听到这些关键词,他死水般的心竟还是止不住地颤动。

    静静地走过去调好了频道,虽然不知听到了又可以怎样。

    “……9175次航班……空难……47人丧生……7人得以脱险……”

    吱吱啦啦的干扰音波,令他微微皱起细秀的眉。

    报导的最后一句话出奇地清晰流畅,好像是命中注定,故意让他听清楚——

    “……陆源目前在紧急救治中,尚未苏醒,有关医院表示恐有失明之虞……本台将会持续跟踪报道。”

    听到这里,他静静地把收音机关了,什么表情也没有。

    只是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机器时,怕痛似的瑟缩了一下。

    很想去问问陆源,现在有没有一丝后悔。

    失去了眼睛,也不能继续画画,接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离开……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慌张,应该比任何疼痛都来得直接

    就和当初的“柳生”下场一样。

    半夜里又在噩梦里沉沦,铺天盖地都是陆源的影子。

    那个人恶毒微笑的样子,冷酷沉思的姿势,有时候香烟的烟灰从唇角落下来,察觉到他在看,就强制他翻过身去。

    一遍遍地从背后侵入体内的硬物,好像要把人切开成两半。

    那个人不喜欢在做-爱时被看到表情,所以总是令他背对,他无力地哀求着“慢一点”,也知道那个人从来不听。

    节奏太过激烈,他终究忍不住回头。

    视线所及处是陆源俊美如刀刻的脸容,往上看,竟挂了双空空无神的眼睛。

    再也不复光明的眼睛。

    “陆源!你的眼睛……”他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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