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看着吴志离开。
    并没有说什么。
    大同论,并不是凭空诞生的。
    他是自己根据理学和后世言论整理出来的,偏颇难免,漏洞难免。
    毕竟人家理学从唐末开始系统性的整顿历朝历代文章,在宋代引入佛家辩经,更是经历数百年的各方大家不断研究故纸堆,最后堆砌出来的东西。
    自己的大同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驳倒对方?
    既然驳不倒,那就换搏的的方式。
    以文会友还是以武会友,王三从一开始就选好了 。
    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然后我再来定本。
    就跟当初毛的思想一样。
    中国化的过程,就是跟一边武力一边文哲。
    管你是谁,我先把我的课题丢出来,然后开始否定理学,心学的部分内容,之后我再将科学思维引进来,生产力引进来,直接劈开一条路。
    路劈开了,就是看接下来怎么走。
    我赢了,自然会有越来越多人靠拢我这条路,甚至引导理学这条路拐弯,最后跟自己合二为一。
    这才是从根子上,开始对华夏哲学体系的纠正。
    理学心学现在都在空谈,因为空谈很轻松,很愉悦,风花雪月的一群士大夫,每天聚在一起吹牛狎妓,岂能不爽?
    所以,享受的一切,是到了偿还的时候。
    杀人不过头点地,太便宜他们了!
    劳改是让他们深刻体会清楚,究竟什么才叫做学问。
    百姓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们很快就看懂自己以前多愚蠢。
    “让人去盯着的那群劳改犯,将他们的粮食减掉一成。就说我听人跟我说,有人否定我的大同论,还大放厥词说我的大同论和理学一体同源,我很生气,让他们少吃一点,好好劳作,然后都给我去写文章。
    一个月后我要收稿,看看他们怎么分析大同和理学之间的不同之处。
    写得好的,我减刑期,写不好的或者不写的,我再减他们的粮食。
    好好劳改,好好反思,要清楚,他们是因为什么而劳改,是简单的政权更迭?还是因为他们是战败之人?
    等什么时候他们想明白了,才有资格开始赎罪。
    否则,就一直给我劳改到死。”
    王三下完命令冷哼一声。
    他现在气上来了。
    吴志是优秀的学生,他很喜欢这个小子,学得快,反应也快,但就是太过倨傲。
    能让他开口问自己的问题,必然是他也捉摸不透的。
    大同论的根基,一直是礼运大同篇的那一段话。
    但那一段话本身不完整。
    下一段,才是对自己做论的杀招: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
    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
    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
    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
    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
    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
    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
    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
    如有不由此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家天下的时代,不可能避免这一段话提出的内容。
    王三一开始确实没有称帝的心思,可是伴随着王二这边的变动,以及王三对宗族势力的依赖。
    称帝非我愿,但愿天下平!
    这种话只能用来装逼。
    所以王三只能上强度,将会在大同论后续之中,将公民概念提出来。
    当然,这个公民,不是西式概念的公民,而是具有华夏传统的公民概念。
    以法顺民!以律正音!
    通过将沉寂在儒家体内的诸子百家重新拉出来,再跟天下文人来对对碰,再起一次基于自己提出的大同论而填充砌砖的百家争鸣。
    才有办法,解决大同论的厚度问题。
    这场仗很难打,可能要打足足一百年。
    但王三已经做好准备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记忆的两个世界的画面,不断冲刷与反差,让王三一直无法释怀,怎么就回不去了?
    但现在,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如他所言的那样。
    方天下之事,所行与众,各有利弊,无人可避,皆有心思,是以动员为上,求同存异,不可殃及,但亦不可偏离。
    偏离什么?
    自然是大同天下的目标。
    想想如今他的地盘和方向。
    此时的他,做得到。
    内心深处的事业心,成就感瞬间爆棚。
    无法压抑。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这就是陆王心学的行动力。
    任何一个接受过新中国现代教育的人,长在红旗下的人,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清楚,如何做才能屠龙,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在混乱的时代中脱颖而出,所以这就是熏陶的影响。
    或许一切对于这个时代是一种空想。
    但空想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去实验,不去做,只是永远的空想,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目标已经锚定,道路已经劈开,接下来就是践行这一条道途。
    粮食不够?那就弄来适合陕北山川之间的良种,还是不成那就去打王府。
    陕西有秦王、庆王、肃王、韩王、端王。
    五个藩王,剩下就是一些支系的郡王。
    这些家伙还是有钱粮的。而且自己麾下,也有不少姓朱的。
    没错,就是朱姓宗亲。
    当然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朱姓宗亲。连名字都没有,甚至很多都是王三下令分田之后,才给他们写的名字。
    这群人可不会认为大明就是他们的母国,现在土地有了,卖卖劳力,又能赚点,加之王三这边安排了建设兵团的相亲、扫盲等工作。
    尤其是最近因为接纳太多男性逃亡者,王三甚至下令要求逃亡者必须认识三百常用字,才能参与相亲。
    这些原本只能乞讨的光棍,现在多少开始有动力认字,开始知道道理,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日子更好。
    这群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毕竟明代藩王四周很多朱姓田庄,都是这些宗亲中困苦者居住耕种的地盘。
    有些甚至就是奉国中尉,辅国中尉这些存在。
    但没地,只能挨饿受冻。
    这就是机会。
    “两手准备,都要抓,都要硬!”
    王三敲定主意,众叛亲离至此,想来也没什么比这个更杀人诛心了。
    “通知朱起垄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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