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火烛,将宣室内照得透亮。
    门再一次开了。
    刘协以为王越去而复归,期待地抬起头:“王师,你...”视线一沉,看到个负箱而立的男人,顿时惊呼道:“你是何人?”
    陈丛摸着下巴没有说话。
    要么...
    扛着天子跑路?
    旋即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把小皇帝往箱子一丢带出去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把满朝公卿全部打包带走。
    没有那些文化人的破嘴,谁会认董卓立的刘协就是朝廷正统啊。
    到时候人家随便从宗室中搞个破落户上来继续当皇帝,再一不小心选了刘跑那破落户,才叫超级加倍
    再者。
    一个天子,十八镇诸侯,明显不够分。
    到时候再打起来。
    以曹贼五千兵马,还真不够看,跳起来都不见得能够到小皇帝一条腿。
    那么问题又来了。
    玉玺在哪?
    陈丛一边环顾着宣室之内,一边组织着语言。
    “陛下莫怕,末将陈丛,你应该听说过末将吧?世人尽称无敌,打得董胖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就是我。”
    “是你!”刘协一喜,掀开锦被端坐龙榻边:“爱卿奉诏讨贼,莫非今已成事?”
    陈丛眼珠子滴溜一转,把两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伤心事回忆过一遍,终于挤出一抹悲伤神色。
    埋怨道:“陛下啊,你到底把诏书给谁了?董贼近日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刘协惊惧之下好悬没跌下榻。
    诏书?
    诏书是王允托请吉平讨要的,如果没有交到陈丛手里,难不成交到了董卓手里!?
    那么又是谁把诏书交给了董卓?
    王允,还是吉平?
    哄骗九岁小童,陈丛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趁热打铁道:“陛下啊,现在董卓防狼似的防我,根本不给我近身机会。值此危难之际,怕是还得劳烦陛下再下一封讨贼诏书,经由末将去联络洛阳城内忠于汉室的兵马,强攻太师府,方能搏取一线生机。”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董...太师...爱卿,要么还是算了吧,万一太师发起狠来...”
    陈丛冷笑一声:“陛下忘了少帝何死呼?现在后悔怕是晚了。而今董贼忙着迁都无暇与天子计较,真到了长安,若知陛下这般行事,岂不加害?”
    刘协使劲摇头道:“朕乃先帝存世唯一血脉,太师安肯加害?要么此事还是作罢...”
    陈丛直接好家伙。
    不知是这刘协天生凉薄寡恩,还是机敏早慧瞧出了端倪。
    如果刘协信了陈丛的说法,现在就是箭在弦上,要么背水一战,要么缩头一刀。
    而他轻飘飘地揭过,董卓确实大概率不会杀他,但与他谋事的汉室忠贞何辜?就被这般卖到魔王屠刀之下?
    关键是还当着陈丛这个‘谋事的汉室忠贞’的面,就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真就明卖队友都不带遮掩的?
    陈丛话锋一转,威胁道:“陛下说得也是,只是不知道这灵帝与桓帝是何关系?这桓帝和先前质帝又是何种关系?”
    刘协如遭雷击,一个扶握不稳,当真从龙榻上跌倒下来。
    无一例外,桓帝刘志,灵帝刘宏,皆以宗室承天子位,跟什么所谓的先帝骨血没有半毛钱关系。
    陈丛不仅不去搀扶,继续加码道:“想我陈无敌骁勇善战,即便事败,凭一己之力足以杀出洛阳。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董贼如何安置陛下,可就与我无干了。”
    刘协再早慧,毕竟还是个九岁的孩童。
    经由陈丛连蒙带唬一通吓,脸都白了,趴在地上颤颤巍巍伸手,哭喊道:“爱卿莫走!”
    “陛下还有吩咐?”
    “爱卿能回答朕一个问题吗?”
    陈丛拍拍胸脯道:“陛下放心,初有岳父曹操舍身刺董,今有陈丛不避艰险杀贼,我翁婿两个皆为堂堂正正大汉忠臣!”
    刘协沉默片刻:“不是,爱卿。朕想问,既然事败,你又如何进得长乐宫门?”
    “哦。陛下应知我匹马败吕布的战绩吧,当初我放他一命,今他报恩,故而放我进来。”
    “原来如此...可否容朕招来...”
    “陛下!”陈丛猛地高呼一声,吓得刘协缩脖,才继续放缓了声音,道:“先前因为陛下泄事,我已遭受莫大危机,此事如若谋划不密,你我君臣皆卒于乱军之手!”
    陈丛可信吗?
    当初王允托请吉平,言之凿凿,只言此人必为忠义可托,他才下的诏书。
    董魔王朝上提起这个孙婿亦是咬牙切齿,看起来非常不和睦。
    刘协思虑良久,终于松口。
    “爱卿可在长乐宫过廊中寻得万年公主,朕恐玉玺有失,暂托长姐之手保管。”
    “陛下放心,此去,必不负所托。”
    刘协失魂落魄道:“爱卿千万当心。”
    陈丛点头,重重抱拳道:“临别之际,末将还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直言。”
    “此去若事败,末将自当揽尽罪责不叫董贼迁怒陛下。若是末将今后不能侍奉身边,陛下切记,所谓的汉室忠臣,不可尽信,千万留心坏事小人。就比如那王允...”
    “将军...”箱中貂蝉早吓哭了,捂着嘴低低哀求一声。
    可惜刘协离得老远,显然没听到箱中女子低语。
    讪讪道:“王司徒如何?”
    陈丛轻轻敲了敲箱子,笑道:“嗐!~也没啥,就是为了一己私利暗害河东卫氏二公子,有血书为证。”
    说着,陈丛贴心地上前为刘协展示了王允血书。
    貂蝉很想当面戳穿这无耻恶贼的嘴脸。
    可是...
    随着知道得越多,貂蝉只有深陷泥沼的无力感。
    这人对于君权毫无敬畏,诓骗天子就似糊弄邻家乞儿般随心所欲。
    武勇过人,一人一剑盏茶不至,能杀带剑三十六人。
    背后势力更是如同一座大山。刺董义士曹操是他岳父,魔王董卓是他岳公,飞熊于他言听计从,大名鼎鼎的虓虎吕布亦需与他客客气气。
    她真的很害怕,当面戳破了这大奸大恶之人,遭殃的会是天子...
    她甚至害怕,陈丛如同在司徒府上时,随便踢出一张案几,砸碎天子的头颅...
    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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